村子靠西面的一家小居酒屋里走出一名酒屋的常客, 还是白天就已经醉得扶墙而站,他塞在里衣里的护额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光泽, 就如同他脸上同时消失的气魄和坚毅。他没走大道,反而躲着人群一样穿过小巷和隐蔽的过道, 靠近了宇智波居住的较为僻静的南贺川。
他醉生梦死, 昏沉度日,日复一日地堕落糜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烂在角落里。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酒精不停刺激空空的胃部, 像有刀在不停地剜割。他早已习惯, 压下了反胃感后抬头眺望了一眼午后刺眼的天空,然后低头揉了揉眼睛,却无意看见了站在河边的女孩。
那是个银发的女孩子, 陌生又美丽,气息干净而纯洁。她坐在光滑的石头边上, 正脱了鞋试溪流里的清澈流动的水。似乎是发现触不到水面,她从石头上站起来, 扶着石头蹲下去,银发也落了些在水面。白嫩的脚丫触及凉凉的水让她微微一个激灵收回了脚, 随后又忍不住跃跃欲试地再次把脚探下去。
画面太生动鲜明, 视野里的阳光也好像重新变回了暌违已久的模样。脑子里的酒精像霎时就醒了,又好像从来就没醒过,以至于现在还出现了幻觉, 青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
那个女孩似乎适应了水里的温度, 慢慢踩了下去, 她提着裙角站在波光凛凛的水里,在阳光照耀下带着晃眼的明艳。看着她满脸纯粹地发出一连串欢笑声,就好像能感同身受的感觉到踏着水底的细沙,水流从她脚上滑过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薄野翎踩在水里,有小鱼怯怯地靠近,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似乎是慢慢确认了什么,才商量着一股脑地围了过来,绕着薄野翎的脚游起来“你们好啊。”薄野翎将手伸进手里逗小鱼,那些小鱼退了退,才又慢慢游过去,试探一般轻轻咬她的手指。
薄野翎的头发因为弯腰的动作落在了水里,她也不理,只不时抬起脚和小鱼嬉戏。流动着的河面映出和河边人的影子久久不散,薄野翎别起头发望过去,阳光下的面容好看得不似这个世界上的人,她看见了河边呆愣注视她的人,善意地扬唇一笑。
霎那间,遍地生花。
青年忘记了那天自己怎么离开的,反正自那起,他总会有意无意的路过那条河附近。只是在那之后,他就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以前从未见过,如果是最近到村子里的,那大家应该会谈论到。
青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留意一个女孩,她固然美丽,可是和他并无关系。但在居酒屋里喝着喝着,他就会不自觉地去留意周围的人交流的信息,这么一来二去,他就真的从周围的人口中得到了各种奇怪的传言。
名为翎的精灵少女,有着各种离奇的传言流传在村子里的人口中。她似乎在他醉在梦中不知人事时降下过神迹,救了所有人,过程也被渲染得带了数不清的意味,精灵这个陌生而空灵美丽的词汇也被强加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传说,听说还组建起了关于她的宗教。村子里的高层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也是想振奋一下战争时期的民心,木叶有个神赐下的精灵这种流言一下子就被当作聊天谈资口口相传出去了。
结了账,口袋里的钱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他放任自我,苦无早就握不起来,忍具袋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这样潦倒的在生活的夹缝中生存。再次路过南贺川,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从翠绿的草丛上踩过,慢慢坐在那天少女扶着的河边石头上。
他朝两边看了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微微摇了摇头,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青年惊愕地回头,他属于忍者的神经已经退化到了别人靠近也没察觉的程度,身体下意识紧绷,却又在看到身后人时松懈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对方,即使迟钝地反应出这是个玩笑,久未发出过声音的喉咙也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我见过你。”说话的是薄野翎,她才偷溜出来,因为街上的人太过热情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玩。银发的少女脱了鞋,也不顾忌还有人在身边,一跃就跳进淹没小腿的河水中。一下子被凉凉的水激得脚趾都紧紧蜷起来,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
薄野翎转过头“这里很安静对不对?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她说着话的时候还是带着天真而美好的笑容,语气欢快“训练场那边也很好,但也会打扰别人,还有小鸟喜欢的森林那边也不错,但那里总有一种奇怪气味,所以我最喜欢这里了。”
“……嗯?”或许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么多,不明白事态怎么会突然转变成这样。神色带着习惯性憔悴的青年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鼻音,甚至在发出声音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声。
薄野翎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友善地微笑“和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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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青年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女,想和她搭讪的人想必都能从街头排到巷尾,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想和他说话。
“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奇怪?”薄野翎不好意思地笑着,脸上也羞赧地浮出一片红晕来。她不安地动了动,用脚尖心不在焉地戏弄着水里的鱼,眼眸清透明亮,声音也低柔下来“我上次就想和你说这句话的。”
青年觉得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面前的女孩正小心地看着他,担心着会被拒绝的样子。可是他声音干涩,还能感觉到早已和自己混为一体的酒气,又发现他衣服也不整齐,带着居酒屋里染上的污渍。这样难堪的自我认知瞬间就把他想问的话给淹没了,只好呐呐反问“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他以前的自尊心,就已慌乱地带着自己难看的一面逃走了,可是此时却破罐子破摔地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糟糕极了,面上越装出平淡的表情就越觉得自己难看透了。可薄野翎还看着他,真诚好看的双眼没有半点芥蒂,语气也是轻柔欢快的,像一点都不在意身前和她说话的人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乞丐。
青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怎么会在意这个女孩,和她的美丽无关,是那种温暖的笑容和认真对待一切的眼眸,让孤单的飞蛾不顾一切即使拥抱死亡也想飞向她的温暖。
薄野翎得到了肯定了回复,高兴地坐到他身边“你是忍者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青年一愣“应该……算,是吧。”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然后闭上嘴不说话。
“真的是啊!我之前不确定来着。”薄野翎赞叹了一声,坐在石头上用脚掀起水花,她侧过头看着青年,用手比出一个长方形“虽然你穿着和一些忍者一样的绿马甲,可是没有戴护额,所以我都不确定。”
“只是没戴而已。”青年从怀里拿出被珍重放置着的干净护额。
“怎么不戴呢?”薄野翎歪了歪头“我听琳说,忍者都会戴的啊。”
青年低头看着手里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护额,指腹从贴片上缓慢擦过,他好像没听见薄野翎的话,没有做出回复,只是慢慢抓紧手里的护额。薄野翎也不催,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青年声音低沉地回答“我做错了事……没资格了。”
薄野翎安静地看着水面,感受身边如藤蔓紧紧绞缠着心灵般蔓延出的忧伤。她收回脚,抱着膝盖坐着,声音低柔“没关系的啊,大家都会做错事情的啊。”
青年咧着嘴角惨笑起来,他仿佛被薄野翎轻柔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咬牙切齿的,讽刺又自嘲地惨笑起来,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像幼兽濒死的咆哮一样。
薄野翎静静看着水面,也不作声。
下午的阳光是热烈的,挥洒洋溢着所有热情。薄野翎晒着太阳,耳边是河水流动的声音,风拂过脸颊,她在阳光下倦怠地想睡去,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太阳的位置都往远处挪了不少,她才听见身边的人笑完后从麻木的状态中苏醒,像是个身体衰败的老人一样慢腾腾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要去道歉吗?”薄野翎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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