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朱雀大街此时一派清冷寂寥,半垂的夜幕下,原本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也显得静谧起来,就连街上穿行的人们也放轻了脚步,生恐自己的大意打扰了什么,一队队逡巡而过的御林军,象是一排排长长的影子,伴随着铿锵的兵器磕碰声,在这昏暗的背景下若隐若现。
偌大的太极宫中,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此刻的含风殿中却是一片肃穆,殿内四角侍立的宫娥、内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刚刚醒来不久的唐皇李世民半倚在龙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跪在床前踏板上的太子李治,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
病了好几日了,昏昏沉沉中,他只觉得自己象是被困在了漆黑的暗夜里,左冲右突却始终走不出那片方寸之地,心中焦急之下,用力一挣,这才勉力睁开了眼睛,在看到自己熟悉的雕花拱顶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之而来的烦心事也冒了出来,太子和吴王之争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回在大殿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闹出来,是不是说明这两个儿子终于不耐烦了,要图穷匕现了?
“治儿!你真的就容不下这个兄长么?”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久卧病榻的虚弱。可没有任何人敢忽略那份虚弱里透出的力量。
屏退了侍立一旁战战兢兢的宫女内侍,李世民强撑着病体打量着眼前的儿子。虽然太医一再交待他要多多休息,但是这件事却让他如鲠在喉,如果不让他弄个清楚明白,只怕他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休息。
“父皇!”李治抬起了头,看着龙床上歪着的李世民。
父皇老了!这是李治看着父皇隐在白布头巾下的一头花白头发时的第一感觉。当初那个逐鹿中原、意气风发的父皇如今已不复当年豪情了!隐隐的,李治感觉到自己胸中传来的痛楚。
“儿臣从未对三皇兄有过任何不满,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误会。”看着这样垂垂老矣的父皇,李治忽然就失去了那份桀骜不驯的心思,语声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情。
“误会?”李世民喘了口气,双眼中射出一抹厉色,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儿子,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可那双与观音婢一模一样的眼中却只有一片坦然之色。
“儿臣与三皇兄之间一直都算不上亲近,这――父皇也是知道的,但要说儿臣容不下三皇兄,那却是绝对没有的事,这次慈恩寺断梁案和三皇兄府被烧一事,儿臣一定会给父皇和三皇兄一个交待,绝不会让父皇失望。儿臣――儿臣只希望父皇能安心养病,养好了身子,才能早日上朝理政。”李治跪在床前磕下头去,语声轻柔坚定。
虽然李恪这次利用两人之间的争斗气病了父皇着实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但是此时此刻父皇的病却是最紧要的,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父皇的病情有所反复。太医早有交待,父皇的心疾再经不起气怒了。
李世民审视着李治面上的表情,这个儿子一直都以柔弱的面貌示人,但其实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的实力。
一直以来的韬光养晦再加上默儿的背后打点,这个儿子的势力在诸皇子中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哪怕是一直自视甚高的李恪与他比起来也是大有不如,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同意长孙无忌立他为太子的原因,这样拥有足够实力的儿子,才能保证皇位的绝对稳固!
从李治的脸上没有找到足以让他怀疑的心虚和掩饰,这让李世民的心里不由舒坦了几分,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
“这两件案子都交由你主理罢。治儿!朕对你寄望甚深。你――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李世民略带喘息的交待了两句,放松身体朝后靠了下去。
李治眼见父皇一脸疲惫无力的样子,忙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将他身后的靠垫挪开,扶着他躺了下去,又替他盖好了盖被,看着他轻轻阖上了双眼,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一出了含风殿,守在殿外半晌的小成子便上前来禀道:“殿下!别苑里派人来传信,请您回去一趟。”
“嗯!”李治冲廊下侍立着的宫人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进殿去照顾父皇,转过身朝一直紧闭着的偏殿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小成子去了。
太子别苑里的药味如今已经散去了许多,虽说仍是满目秋色,但到底也比前些日子的低气压缓和了些,别苑里伺候的仆人们脸上也渐渐有了些喜色。
自从那位貌美如花,性情又好的商商姑娘来过了以后,那位李大人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些笑模样,再加上伤势日渐好转,他们这些仆人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好过了。
换回了一身常服的李治,将手中马缰扔给守在门口的家人,抬步便进了别苑。小成子语焉不详,他也不明白别苑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一路急赶过来,待见到别苑伺候的家人们一切如常,这才放下了心来。
“太子殿下!”守在二进院门口的李彦一抬眼便看到了急匆匆走进来的李治,忙上前叩见。
“免了!传信给我所为何事?”李治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李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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