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一路上慕染同苏钰二人还是对白卿稍稍存在这些许芥蒂,毕竟这姑娘突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还是以传说中的吐蕃公主的身份,如今却又说那个吐蕃公主,不过是她假扮得罢了,一时之间,白卿得话,真假难辨,而慕染同苏钰也便都选择了纷纷沉默,毕竟如今既然不知晓这白卿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他们也不必打草惊蛇。
更何况,似乎白卿知晓关于楚河一事,慕染并不打算主动寻问白卿这件事情,她知晓如今算是白卿处处主动,而她这般作为,似乎是为了将自己引入她的局中,虽说她心中焦急,可真是因为楚河,免不了中了白卿的下怀。
如今她所要做的,无非是化动为静,就看哪一边,会最先沉不住气,慕染念及此,视线落在苏钰的身上,却是对上了苏钰幽深的眉眼,看着他眼里的笃定,慕染已然知晓,她心中的想法也已经同苏钰所想不谋而合,毕竟这是他们相互陪伴了这么多年的默契。
一路上很是沉默,出了荆州,马车一路往西北之境走去,天气愈发的寒冷,四周也再不见绿意,杂草密布,一眼望见,皆是荒凉的景色,看得人心头讪讪。
偶尔马车路过某个停在荒郊野岭的客栈边上,亦或干脆便是风餐露宿,时间越久,这路上的条件也便是愈发地艰辛,这一日天气还算是久违的温和,马车正停在一处荒野之上,正是晌午之时,日光浓烈,苏钰下了车,为三人寻得吃食,慕染许是有些乏了,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此时也正懒懒地倚在车窗边上假寐。
白卿一个人无聊得紧,虽说这一路慕染同苏钰也不怎么搭理自己,她一想到这里,唉声叹气地跳下马车,入目便是一片惨兮兮的景象,四周杂草不生,正是真真正正的荒郊野岭,也不知晓苏钰要去哪里寻得吃食,一想到这里,白卿又是一阵唏嘘。
找了附近一块突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白卿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块通透的白玉,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来,又将她放在掌心高高举起,日光之下这白玉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白卿微微眯着眼睛,忽然想起那张久违的熟悉的脸,那人伸长如玉,白衣束发,面色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又无声透出令人难以亲近的违和感,是犹如王者一般不怒自威的霸气,每每想到那个人,白卿总是觉得心中似乎漏了一拍,却有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便是那人,将这块白玉交予了自己,还说去荆州寻得一位名唤楚慕染的女子,只给她看这白玉即可,却不能将这东西交予了她。
他让她把楚慕染带去恶人谷,白卿那时不明白为何只不过见了几次面的人,为何那个人会如此信任地把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交给自己,她更不明白为何自己才到了荆州,还没有真正接触到了楚慕染,却已然偷听到了这二人竟然决定奔赴恶人谷的消息。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白卿想不明白,却也懒得再想。
她本来就是自恶人谷中出来的,如今要回去了,她不知晓恶人谷的大家有没有分外想念自己,可是她倒是有些想念那里的人了,更重要的,她想要知晓,把这块白玉交给自己的人,有没有在那里。
对了,那个人,他说他叫楚河。
楚河,楚慕染,他们有什么关系么?可是慕染姑娘的身上总是有清冷的气息,那个男子面上却总是浅浅的笑意,他们的五官,也不尽然相似,这让白卿很是苦恼起来。
算了,她举目望去,他们赶了许多天的路,估摸着不到三日,便能回去恶人谷了。一想到这里,白卿又高兴地笑了起来,而她究竟在兴奋着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便是在白卿神色怔怔之时,苏钰是真的带了吃食回来了。
白卿倒是纳闷,这四周如此荒凉,别说是客栈,便是活物都很难看见,苏钰又是如此拿到了这么多的吃食,更重要的是,这手中的粮食还热乎着,似乎是才做好的,如此一来,白卿张着嘴巴,简直五体投地地望着苏钰,只是她知晓便是自己亲口问他,苏钰这么神秘兮兮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告诉自己,她还是把所有的疑惑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吃饭,不得不说,这做饭之人的手艺,甚是不错。
慕染下马车之时便一眼瞧见了蹲在一旁吃饭的白卿,拢了拢眉梢,却也不过是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她罢了,苏钰缓缓走过来,似是皱眉,沉默片刻,这才轻轻开口硕大,“看来,如今我们似要留宿一宿。”
如今晌午已过,虽说离入夜还是尚早时日,只不过这一片荒岭很大,即便是凌晨出发,只怕也要一整日才能够走出,如今他们是走不出去的,更何况前面一处正是流寇四处出没的地方,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在这里停留一夜得好,以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嗯,这个提议甚好!”白卿不知何时又从他们的背后冒出来,一双炯炯眼神的眼睛此时正扑闪扑闪着,她的嘴里还咬着一块大大的烧饼,似乎很是赞同这个提议。
本来他们之前已经连夜赶路,她如今有些腰酸背疼,自然一听着苏钰如此说来,她行礼高兴得不得了。
慕染平静得眼睛落在白卿得身上,看得白卿心头一颤,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她又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情,此时自然也没有心虚的必要,慕染的眼神也只是在白卿的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罢了,她点点头,“嗯,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
这下白卿是真的惊讶道了,毕竟这一路上,似乎楚慕染也没有同自己多说了什么的话的,如今她忽然询问自己的意见,白卿倒是受宠若惊,“对呀,慕染姑娘,不必客气,你叫我白卿就好了。如今我同你毕竟两个女孩子家家的,说苏公子一人哪里能够照顾得过来,想来苏公子累了,慕染姑娘也乏了罢,既然如此,休息一夜,到时候我们再加紧赶路,再过两天......哦,我估摸着,还有两天,我们就能到恶人谷了。”
“那便依白姑娘所见。”慕染似乎露出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这下白卿是愈发的呆滞了,好似自己从见到慕染姑娘开始,她便很少笑的,一直都是这般清清淡淡的模样,如今忽然笑起来,她倒是瞬间愣住,露出了很是不习惯的神情来,虽说慕染并没有在意白卿的异样,只是转过身子,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兀自抚琴。
琴声泠泠作响,这还是白卿第一次听见慕染的琴声,她不是没有耳闻,自从到了这荆州之中,便听说了这月仙楼的楼主,琴技卓然,不可方物,她很想见识见识,却总是同机会失之交臂,不想倒是这个时候真的听到了慕染的琴音。只是他第一回撩起琴弦,白卿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弹毕,白卿更是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像是心中郁结全都堆在了心头,抒发不得,白卿拍了拍心上,却仍旧是悲苦的情绪,像是回忆之间有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正一幅一幅自她的眼前掠过,她觉得那些记忆定然凄苦,只是再想着细细探寻,却始终看不清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白卿这才终于想起,自己确实曾经遗失过一段记忆。
便是这突如其来的情愫折磨着自己,白卿的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终于忍受不住,竟然在夕阳之下嚎啕大哭,便是一旁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苏钰都被白卿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所惊诧,挑眉望着坐在慕染面前抹着眼泪的白卿,眉眼微挑,不知在想什么。
慕染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起身。
一块帕子自白卿的眼前出现,白卿这才抽噎着抬起脑袋,却是瞧见那清冷的女子此时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面上是淡淡的笑意,眉眼如画,“别哭了。”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声,白卿倒是真的不哭了,而平静下来的白卿忽然觉得自己很是丢人,怎么能说哭就哭了呢,她擦擦眼泪,勉强露出笑容来,“慕染姑娘,你莫要见怪,实在是我听见你这琴声,便不由得悲从中来。”
谁知慕染听着白卿如此说来,那笑意反而显得愈发温润,她轻轻地摇头,“叫我慕染罢。”是学着白卿方才所说,“我这琴声确实悲怆了些,十个人有九个听来如此,白卿,你莫要介怀。”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仿佛于无形之中拉近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眼角还闪着泪光的白卿忽然愣住了,就这么张着嘴巴,有些呆呆地望着慕染。她只是忽然觉得,这听着琴声的人况且如此悲伤,那么抚琴的人呢,会不会这位慕染姑娘其实比自己还要悲怆,她面上总是这样没有什么表情的清淡,会不会其实又是将自己所有的心情都掩饰在这清冷之下,而她那样一双沉浸的眼睛,其实深处早已是风起云涌,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看清楚罢了。
一想到这里,白卿忽然很是心疼慕染。
然而慕染说完了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似乎她也不准备再抚琴,只是简简单单地收拾之后,就将这古琴抱回了马车之中,独留白卿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忽然又想起了关于这位楚慕染楚姑娘的传闻,传言之中,她这把琴,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而自己方才不过是听了她的琴声罢了,脑海之中却是忽然出现了那些久违的陌生的模糊的画面,似乎这个是自己失去了已久的往事。
所以是不是因着她,因着楚慕染,自己真的能够找回那些记忆,一想到这里,白卿的心里忽然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忽然在心中暗暗决定,心情也久违地开阔起来。
只是白卿不知晓,在一片昏黄的景象之中,她面上的情绪却是分毫不差地落入苏钰的眼里,苏钰不知晓白卿面上那突如其来的激动是怎么一回事,却是皱了皱眉头,只因着他瞧着白卿的面容,忽然也想起了一些久违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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