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泰山郡奉高城距离冀州的钜鹿郡最近,因而臧霸回到这里的时间也是比较其他兄弟更早,可回到了这里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家门已不在此泰山郡而迁至了东海郡。+◆
对此臧霸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本打算回家看看父亲与两个弟弟的近况,然后再决定外出寻找良师的教导,提高个人的武艺素养,却不想多年生活在泰山郡的习惯让他一时间不能适应,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这里。
因为曾在广陵郡平叛时立下了功勋,臧霸那位高居扬州刺史之位的远房叔公臧旻已代为他们黑羽鸦们上奏朝廷,这也使得徐州府最终撤销了关于臧霸的那两千两缉银的悬赏,否则臧霸还真不敢混入泰山郡。
可面对已无家亲的泰山郡,臧霸在城内溜达了半日也没找着什么可落脚的去处,因此在拜访了几个原先一起混的健儿弟兄们之后,他便离开了城中,可却没想到这才一出城门,他就被一行人给堵上了。
“你是……徐首领?”
臧霸原以为对方是瞧见他独自一人上路而心怀歹意的贼人,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旧相识。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后,他略有些惊喜地瞧见,那个笑眯眯瞧着他的中年男子,竟正是当初在营救他父亲臧解事件中出了大力的泰山军首领,徐巽。
“宣高,别看无恙呐!”
徐巽笑呵呵地与臧霸招了招手,而在他身后,曾经有过照面的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四人亦神色不一地与臧霸打了声招呼。
年余未见,徐巽这位泰山军之首少了几分当初的英气勃发,两鬓已显得略有些花白,说话时亦不免地连声咳嗽,让臧霸很是惋惜这位当初力拼泰山郡郡都尉马延的异军英杰如今竟衰老至这般田地。反观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四人,这四个当初的泰山军小卒子倒是有了极大的改变。非但体魄强健了许多,眼神亦变得神采飞扬,显然因为逐步开始在泰山军崭露头角而显得自信。
“徐首领如何会来此地?”
见是老相识,臧霸也相信对方不会加害自己,因而少了几分警惕而增添了几分热情,因为在家亲皆不在奉高城的如今,徐巽的泰山军也称得上是他如宾如朋的旧交情了,甚至于此前臧霸就在考虑,趁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泰山郡一趟,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泰山军以及徐巽。但是细想之后臧霸便作罢了。因为在当初泰山军折损过半之后,徐巽便率领残部弟兄躲入了泰山,哪怕是臧霸也不晓得他们究竟会去何处,这表示臧霸就算有心想拜访一下徐巽或许也找不到他们。
可没想到的是,徐巽却自己找了过来,找到了他,这令臧霸意外之余很是欢喜。
“我来奉高做点生意。”
徐巽亦是欢喜,见臧霸心有疑惑,笑着回答道。
他这一说。臧霸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想想也是,要知道因为旧泰山太守何应并郡都尉马延一事,徐巽与他的泰山军顿时成了泰山当地的贼军,尤其在臧旻处力替臧霸等人洗刷了罪名之后。徐州府更是当初那桩害死本郡太守并郡都尉的罪名与恨意全加注在徐巽与泰山军上,在这种节骨眼徐巽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外,着实令臧霸很是敬佩。
似乎是瞧出了臧霸心中的纳闷,徐巽呵呵一笑。摇头解释道,“徐某知宣高心中所想……的确,奉高城中憎恨徐某者不计其数。不过啊,了解当年那桩事恩怨曲直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这些年来徐某不遗余力地沟通城中的官吏,相信虽然徐某的通缉令尚贴在城门口的告示牌上,但郡府倒不至于再将我等视为不可不除的眼中钉……”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一脸捉狭地玩笑道,“徐某怎么说当年也是钜平县的都尉,虽不及宣高的人脉,但怎么说也不至于在泰山郡混不下去。”
臧霸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徐巽指的是他在徐州府的通缉令已被撤销的那回事。虽然并不怎么同意徐巽的说法,但臧霸倒也没多做解释,因为按照当初黑羽鸦在泰山郡犯下的滔天罪案,若非扬州刺史臧旻是臧霸的远方叔公,张煌等人是绝对没有机会入伍广陵军戴罪立功的,从这一点看来徐巽说的其实倒也没有大错。
“徐首领与城内做生意吗?”释然之后,臧霸便问出他心中最纳闷的疑惑。
“啊。”徐巽闻言点了点头,略有些惆怅地说道,“终归我泰山军也有数千张嘴等着吃饭呐,若是不能想办法营生赚些钱,恐怕手底下那帮骄悍的家伙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吧。”
“对此,郡府不管?”臧霸不相信泰山郡郡府会坐视境内的泰山军这支贼军日益壮大。
听闻此言,徐巽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笑意,神秘说道,“这就是人脉的好处了……当初一案,我泰山军除了何应与马延之外,并无残害其余官员并百姓的案例,因此,这年逾来徐某倒也陆续结识了许多当地官吏与世家大户。……相信宣高也晓得,此泰山并非我泰山军一路异军,泰山以南的龟山、奉高城南的梁父山、临乐山,还有再往南的蒙山,那几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可不比徐某好说话。”
臧霸闻言一愣,旋即顿时醒悟过来,惊讶问道,“莫非郡府有意以贼治贼?……咳,霸的意思是郡府莫非有意扶持泰山军去打击其余几座山的贼军?”
对于臧霸失言将泰山军比做贼,徐巽丝毫不以为意,点点头沉声说道,“我泰山军立军时,曾立下规矩:只劫豪富不抢贫户;只掠货不杀人。相比那几路贼军……郡府自然是偏向我等。更别说如今我等也已不怎么抢掠大户……”
“不抢掠大户?”臧霸心中更是吃惊了。
似乎是看出了臧霸心中的震惊,徐巽有些得意,笑着说道,“宣高不知,我泰山军虽去年蒙受劫难,但终归在泰山北立足了下来,附近世家豪富不敢轻犯,因此他们若有商队欲出行时。皆会事先奉上一笔不菲的纳钱,恳求我军莫要抢掠。我等得了那足以湖口的纳钱,自然要遵守信义。久而久之,与城内以及附近的豪富倒也有了默契,倒也不至于日日夜夜叫兄弟们去盯着大路,瞧瞧有没有过往的商队可抢了。”
旁边孙观听到这里忍不住好笑地说道,“还不止如此,有些富家的商队欲往南时,还请我军弟兄派人护送其商队,这不。咱泰山军反而变成那几路山贼的眼中钉了。”
臧霸闻言顿时为之哑然,他没想到曾经以抢掠当地富豪商队为生的泰山军,如今竟转型成为了一支雇佣性质的异军,非但受到当地富豪商队的雇佣,就连泰山郡的郡府,也有意想扶持他们去荡平其余几座山的山贼。
瞧见臧霸吃惊木讷,孙观等人心中也有些得意,毕竟当初黑羽鸦们可是给他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如今他们一个个逐渐在泰山军混出头来。可观臧霸的模样,似乎比较当初并无多大改变,这不免让他们有些自得。
“不知臧兄弟这年逾在外做什么呢?”这不,尹礼一句话便道出了他心中的小算盘。
只可惜对上臧霸。尹礼注定要失望了。
“也没什么。”看出了尹礼心中小算盘的臧霸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去年年末的时候,我黑羽鸦的兄弟们到了广陵。入伍广陵军南下平叛,运气不错,除我黑羽鸦的首领张煌担任都伯且立下足以升迁裨将的功勋外。我兄弟几个倒也人人混了一个伯长的职务……”
尹礼闻言瞠目结舌,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臧霸瞥了一眼尹礼,慢条斯理地说道,“要不然你以为我等如何洗刷的罪名?”
尹礼顿时就语塞了,一张脸憋地通红,这让在旁的昌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跳出来向臧霸显摆。
因为都是有交情的兄弟之交,因此向来重情义的孙观倒也不在意自己兄弟尹礼的尴尬,相反感觉有些好笑。在捉狭地瞧了一眼尹礼后,他忍不住问道,“宣高兄,你们为啥要离开军伍啊?”
“那时与丹阳军的几个兵痞发生了冲突,错手杀了几个……”臧霸摇摇头,一副不打算细说的样子。
[丹阳军……]
孙观等人面面相觑,要知道丹阳军的名气那可是举国皆知的,臧霸这一席话顿时将他们给震住了。
“那在此之后呢?”徐巽亦来了兴致,冷不防问道。
臧霸闻言略显落寞的表情显得更为黯然了几分,叹息说道,“在此之后嘛,咱们兄弟几人就往雒阳去了一遭……”
“雒阳?!”一听说雒阳,孙观四人顿时跳脚起来,瞪大眼睛瞅着臧霸。
也难怪,毕竟比起他们这些尚没有机会离开泰山郡的乡下小子们来说,大汉的京师雒阳那简直就是如同天上宫廷般的存在,由不得他们不为此嫉妒羡慕。
“雒阳大不大?”
“好耍么?”
“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
“我听说那里的人个个都是富豪……”
孙观四人围着臧霸一通七嘴八舌的追问,哪里还有方才准备在臧霸面前显摆一下的意思。
甚至于就连徐巽闻言也是震惊,要知道虽然他没有去过雒阳,但是却听人说过,雒阳并非是一个好去处,但却也是最能锻炼人的去处,毕竟那里龙虎混杂,汇聚有四方各地的豪杰们,因此能从雒阳全身而退的人,就算自身武艺素养未见提高,但是眼界已绝非他们这些“乡下人”可比。
想到这里,徐巽的眼神微微一动,心中那个泛起许久的心思变得愈加活络起来。
“宣高,既然来了泰山,何不往我等落脚之处暂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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