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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吃食倒是分了,结果在周芸芸不知晓的地方,大伯娘又是好一通嘀咕。这回倒不是周家阿奶对周芸芸的偏爱了,而是她觉得自家又吃了亏。可不是吗?大房就三山一个小的,二房却有三河和三囡俩兄妹,三房则是周芸芸和大金姐弟俩。干活的时候大房出力最多,有好处时却顶顶吃亏,还有比她更委屈的吗?

偏生,这些话大伯娘还不敢对人讲出来,毕竟她被周家大伯教训也不知一两次了,只好背着人偷偷的嘀咕几声,以免气得肝肺疼。

结果还没两日,大伯娘就闹肚子了。准确的说,是肠胃不适,腹泻不止。

大伯娘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大概是出在麻辣烫上头。想也是,汤底那么油汪汪的,还加了好些个麻辣酱,吃个一两次也罢,天天吃,一天三顿的吃,哪个受得了?!

自认为想通了关节,大伯娘趁着入夜大家都在的时候,认真的跟周家阿奶建议别吃这玩意儿了,恢复以往的饭菜就成了。

所谓以往的饭菜,就是炒菜配汤加米饭或者饼子,因着周芸芸的厨艺极为不错,就算没有每天大鱼大肉,家里的伙食也算不错。可问题是,单纯比较下来,肯定是麻辣烫吃得更香更痛快,尤其瞧着周家众人的神情,明显是惊讶中带着恼怒。

其他人还没开口,周家大伯就先恼了:“不爱吃就别吃!”

一听周家大伯这语气,其他人赶紧开溜,溜得最快的就是大房的人,转瞬间堂屋里就只剩下了周家阿奶和大伯俩口子。

周家阿奶冷冷看了大儿媳一眼,甚么都没说。

大伯娘脸都白了,腿也有些发软,颤颤巍巍的看看她男人,又瞅瞅她婆婆,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其实就是想吃以前那饭菜……”

挑食这种事儿,关键得看家里人在乎不在乎。今个儿要是周芸芸想吃口新鲜的,周家阿奶指不定就去弄了,可惜就大伯娘这德行,莫说阿奶了,她男人、她儿子都不带惯她的。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周家这伙食太好了,搁在杨树村那就是头一份的。谁家天天炖高汤喝?谁家天天吃肉吃鱼?谁家不够吃还能继续舀的?

周家大伯满脸厌恶的瞪着他婆娘,说出来的话就跟刀子一般冰冷锋利:“还吃了拉肚子……你咋不说你每次都往死里填自己?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吃几口菜。只你,逮着肉吃,每回都吃得撑死才算数。这会儿倒是跟我说吃多了不好,爱吃不吃!”

大伯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愣是半晌寻不到话来。其实,她很想替自己辩解一番,譬如她前段日子病过一场,譬如她每日里要干极多的活计,再譬如太油太辣的东西吃多了真的不大好……

可惜,没人想听她瞎逼逼。周家阿奶瞥了她一眼后,就径自回了屋,剩下的周家大伯也只是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旋即转身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堂屋,大伯娘只觉得面上燥热心底发寒。她是真没想到全家都不给她留脸面,偏她认为自己说的全是事实,半句谎话都没有,说那些话也是为了大家好,却落得一个无人理会的结果,何等悲凉。

最让大伯娘伤心的是,她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句,就算不答应好了,也不会这般甩脸子给她看罢?多大的事儿,就闹成这般了,多糟践人呢。

因着这事儿,周家的气氛略有些古怪,其中又以大伯娘为甚,她总觉得全家上下都在偷偷笑话她,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等没几日,三奶奶领着俩孙女将周家订好的的好些豆腐和豆芽送了过来,大伯娘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在她看来,这般好的赚钱机会,给自家人多好,平白将钱财往外人手里塞。

亏的大伯娘不知晓,周芸芸已经打算将豆腐皮的做法教给三奶奶了,到时候赚的就不是辛苦钱,而是正经卖手艺的钱了。

做豆腐皮的做法很简单,无非就是用浓豆浆在平底锅里加热但不能煮沸,等都将表层结成皮膜后,用竹签子或者筷子捞出来晾着。再往后,就是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反反复复,极为挑战耐心。

万幸的是,三奶奶不愧跟周家阿奶是妯娌,就算一贯以脾气暴躁闻名,可一想到这是能赚钱的手艺,她就啥也顾不得了,只恨不能扎根在灶间里,不吃不喝不睡的做豆腐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周家阿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将方子告诉旁人。她自是记住了,因此便只叫儿媳妇儿发豆芽,让小儿子点豆腐,至于豆腐皮的活计则是被她一人全包了,保准不让第二个人知晓。

周家阿奶没全信她的话,只想着观望观望再说。

好在三奶奶没让周家失望,三样配菜都会照周家所要的份量送过来,在问过周家阿奶后,她每回都会多做一些豆腐皮,叫她大孙子送到镇上菜市口卖掉,好赖也能多赚几个钱。

有次三奶奶家的俩孙女帮着家里来送配菜,周芸芸瞧着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又瘦又小的俩姑娘,一时心软就建议她们得空时上山采些可食用菌菇,采多少周家收多少,正好也省得伯娘她们既要打猪草又要采菌菇。

有时候还真别小看了这些半大孩子,她们本身家里都有兄弟姐妹,或者堂兄弟姐妹,再不然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也有不少。这要是春耕秋收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下地干活,连小孩都不例外,可这会儿却是农闲时,一个个闲的发慌,一听说周家这头能赚几个零嘴钱,索性一股脑的跑过来。周芸芸来者不拒,左右他们要是没采回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需要给钱。

不曾想,这些半大孩子真能耐,见菌菇没了就顺手拾了一堆的柴禾过来,再不然就是打了好些个猪草,还有摘野果子来的,只问周芸芸要不要,反正都是贱卖,一两文钱能换一堆。

周芸芸瞅着家里越来越忙活,索性跟他们具体商议了价格,包括采菌菇、打猪草、拾柴禾、摘野果各能多少钱,正好让两位伯娘从繁重的家务活里脱身,继续挤鱼丸去。

只是这么一来,配菜是越做越多了,原本用来当工作间用的堂屋也愈发拥挤了,考虑到自家人每天早晚都要在堂屋吃饭,周家阿奶大手一挥,把二山、二河的新房给征用了。

很难描述二山、二河听到周家阿奶这话后的神情,总之就是震惊中混合着茫然,茫然中透着一股子不敢置信,之后更是眼含热泪的望着新房方向。

不舍得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把新房征用多久?说好的秋收过后给说亲时,九月就成亲的,可如今怕是要忙活到十月去罢?或者更晚一些,十一月?还是年前?问题是,从来没听说有人赶在腊月里成亲的,万一真的忙活到了年前,他们今年恐怕娶不上媳妇儿了。

然而,没人敢反抗周家阿奶。

一声令下,两张长条桌子首先搬了家,再就是案板、粗瓷盆子等东西。正好,两个房间一间用来打鱼丸,另一间则用来做素菜和几样简单的荤菜。

等都搬妥当了,周家阿奶看着尽然有序的两个工作间,一脸的自得:“得亏我之前叫人盖了这两间房,要不然可咋办啊!”

二山、二河皆一脸的欲哭无泪,如今轮到他们不知晓该咋办了!媳妇儿哟,今年说不准真的娶不上媳妇儿了!!!!!!!

不提悲愤欲绝的这俩人,周家其他人倒是过得不错。尤其半月之后,周家阿奶就一咬牙索性又买了四辆牛车,加上原先那一辆,正好每组都能分到。

牛车买回来时,已经过了掌灯时分,村里人素来歇得早倒是没发觉。可等次日一早,周家人出门做买卖时,一溜儿五辆牛车浩浩荡荡的从村里穿过往外头走,吓呆了所有过路的村人。

杨树村第一富户拥有着上百亩田产的张家,也不过才一辆牛车,周家居然有五辆!!!

村人们被震住了,不过其实也是他们误解了,毕竟周家是真有需要才买了这些牛车。而张家,尽管以他们的财力轻轻松松就能买下十辆牛车,可完全没必要呢,毕竟张家的田产都是赁出去让佃农种的,要那么多牛车作甚?唯一的一辆还是张老爹的心肝宝贝儿,每次赶场子都会顺道儿捎上几个村人,算是赚点儿零花,旁的时候,牛都是闲着的。

可惜,村里人不知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纷纷惊叹周家太有钱了。

这么一惊叹,难免就引起了周家族人的注意。

在这年头,族亲也是很关键的一环,尤其周家阿爷虽没了,却还有俩亲弟弟在,可二奶奶面皮没三奶奶厚,只敢跟在后头捡点儿小便宜,让她冲锋陷阵那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在听闻了周家发大财后,二奶奶还是想出了点儿眉目来,譬如最近好久没见到老三家的了。

……

当天傍晚,三囡照例去河边叫她的宝贝鹅们回家,结果却是一脸惊悚的跑回了家,身后跟着一群嘎嘎叫的鹅们。这不知情的人还道是三囡被鹅欺负了呢,毕竟以大花为首的鹅群素日里也没少欺负人。

远远得瞧着这一幕,周芸芸只觉得纳罕不已,直到三囡跑进了院子便问道:“你这是干啥呢?总不能是在村子里碰上周大囡了?”

“比周大囡可怕多了!!”三囡喘着粗气道,“我看到三奶奶快把二奶奶打死了!”

“……”

“真的呀!三奶奶拿着一根老粗老粗的木棍子追着二奶奶打,从田埂上追到了地里,又追到了河边,最后一棍子把二奶奶打到河里去了。”

“……”

“阿姐,你说三奶奶素日里不是挺好一人吗?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上回还拿了个白煮蛋请我吃,她咋突然变得那么凶了?”三囡一脸的惊魂未定,虽说自家阿奶脾气也坏,打小就没少凶她,可打人这种事情,尤其是拿着大棒子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这种事儿,没经历过的人还真无法想象。

反正三囡是涨见识了。

周芸芸沉默再沉默,忍不住开始思考,总不能是二奶奶想抢三奶奶的财路罢?

事实证明,周芸芸还真就猜对了。

有道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反正照三奶奶的表现来看,她近乎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尤其等周芸芸看着被抬着进周家大院的二奶奶时,油然而生一股子智商方面的优越感。

简直惨绝人寰。

很明显,三囡不适合说书,就算周芸芸没亲眼瞧见当时的情形,单看二奶奶那伤势,就知晓现场一定无比惨烈。

不过,在真正面对二奶奶时,周芸芸却只扬着头冲着二山二河的新房扯了一嗓子:“大伯娘、二伯娘,二奶奶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