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诗此刻不是何远诗,她是张丽丽,是那个从港城归来,等着自己男人回来的傻女人。
她贫穷,劳累,疲惫,却也美貌、鲜活,甚至一对儿大胸带着说不出的肉/欲,可她最终还是一个女人。
她是华夏七八十年代最常见的底层女性,生命力顽强的像是石头缝里的杂草,没有遇到爱的男人时彪悍而粗糙,遇到了之后就将一生都系在了男人身上。
现在张丽丽蹲在那里,凄惨的哀嚎落下去就是嚎啕的大哭,张炽站那听着,奇迹的听出来这女人不是在哭她的爱情死了,她是在哭更深层的东西,在哭她半生的颠沛流离无所依靠,哭她生来贫穷悲苦,哭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一下子就没了。
然后张炽特苦逼的发现,他忘词了。
但许诚谦却不喊卡,这戏还得继续。
张炽不知道洛长宁和许诚谦看着他,齐穆和张姐看着他,剧组的人看着他都在想,张炽被何远诗压戏压得像是翻了壳的乌龟——完全无法翻身,实力悬殊这么大就算张炽没忘词,这段也是不能看。
张炽忘词,何远诗见许诚谦不喊卡,戏就要继续,她慢慢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眼圈是红的,脸上鼻涕和泪痕粘着头发丝,白色短袖大裤衩人字拖上是洗衣服溅的水,她伸出手:“有多少钱?”
张炽一愣,手里拿着信封,台词记起来了:“里面有十万。”
张丽丽一把把钱拿了过去,当着张炽的面拆了信封拿出来数钱,她过了一遍,仅是这个镜头就有两分钟,张炽看着她像是看到了那种典型市侩的小市民,张丽丽一边数着钱一边手指沾唾沫,一遍钱数完,突然露出个笑,笑完突然有些懦弱的去看张炽:“他……杜恒还好吗?”
张炽咽了口唾沫,他察觉到自己被压戏了,察觉到了后整个人都是口干舌燥的,现在就想重来,但天杀的许诚谦是在看热闹嘛?怎么还不喊卡?
他只好心里安慰自己,入戏入戏,脸上带起愤怒对张丽丽说:“杜恒他很好,他马来的妻子长得很漂亮,已经怀孕三个月,听说是个儿子,他还在那里做生意发了笔小财,要不然哪来的钱打发你?”
他说完,张丽丽伸出手擦了擦眼睛,但眼角一行眼泪落了下去,机器镜头推进,给了个特写,筒子楼里群演大声喊:“张丽丽,到点儿出摊儿了!”
女人抽了抽鼻子,擦了把眼泪,“哎”的应了一声,信封从领口插到胸罩里,就匆匆往外走,张炽在她进了筒子楼前叫住她:“张丽丽!”
女人回了下头,一脸的眼泪,张炽声音轻而缓慢:“杜恒说,他过的很好,你再等他就是个傻逼。”
“他过得好,拿钱给我我也过得好,我很感谢他。”女人转身就跑,身影消失在逼仄压抑的筒子楼中。
这时,女人怯懦中带上愤怒的话回荡在了整个筒子楼阴暗狭长的甬道:“我感谢他!感谢他和我再也互不相欠!”
原来她还是伤心,她的爱情死了。
许诚谦喊了卡,张丽丽从筒子楼里走回来,一身的汗浸了衣服,助理赶紧拿毛巾和矿泉水过来,张炽西装衬衫湿了个背,身上也是黏腻一片,但他自虐一样的太阳底下站着不动,那边齐穆接了个电话:“嗯嗯,就是这个筒子楼,你进来就能看到有个口,出了就到地儿了。”
齐穆说完,就见两个小伙提着两大袋饮料进了院儿,剧组人员都去看,齐穆提高声音:“我们阿炽请大家喝饮料,都是刚出冰柜的,大家伙赶紧的,趁着还有点凉劲儿赶紧喝!”
他说完,自然没人客气,统筹一马当先挑了三瓶矿泉水,两瓶给许诚谦、洛长宁送过去,一瓶自个儿留着,张炽这才慢慢走到许诚谦、洛长宁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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