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样子,真的更美了,沐若松又是一阵恍惚……
……
苏砚还在劝:“要知道书法不仅是美丽的,更是极为公正的——不管身份地位,只论付出与努力,您只需要每天付出一点点的时间,不管是皇子,还是市井里屠夫之子,只要坚持不懈,日复一日的勤奋认真练习,总会有写出书法神韵的一天的。”
天授帝:“……”
躺枪的全体市井屠夫:“……”
沐慈:“……”
沐慈平静问:“您的父亲是屠夫?”
苏砚:“……”这关注的重点,为什么总是有偏差?但他还是很诚恳点头,“我的父亲曾是同德坊的苏屠夫不错。”
沐慈看他并不以寒门出身为耻,还经过自身努力有了如今的声名地位,十分佩服,对他抱拳行礼道:“失敬!”
苏砚并不自傲,很矜持地询问:“殿下是否……”
沐慈做事有自己的步调,并不是谁劝说一次就行的,却也犯不着在这样的事情上去置气吵架,他决定开诚布公,先对皇帝说:“我理解您的苦心,但我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适合什么。以后我在学习及生活上有需要,会开口对您说,您有任何安排,也请事先征询我的意见,可以吗?”
天授帝早已经把九郎当做成熟、睿智的优秀领导者来尊重,面对九郎平静的目光,堪称温和的语气,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
沐慈才看向苏砚:“劳烦先生来一趟,只是很抱歉,我不是不尊重书法艺术,但我更追求效率与便利。用硬笔比用毛笔便利,这一点您很快会了解到。同时,硬笔的书写速度更快,更符合我的需要。”
苏砚承认,羽毛笔的书写速度的确比龙飞凤舞的行书都快。
沐慈坦诚道:“我不评判哪种书写形式更好,只有谁更适合。我不会屈于社会主流的压力而练习毛笔字,也不会在没兴趣的情况下,敷衍着去做任何事。这样平白浪费的不仅是自己的时间,耗去的也是先生的大好光阴。先生的时间有限,应该去教导……”沐慈指那一叠王梓光的练字纸,“懂得并珍惜的人。”
说道这份上,苏砚知道没用了,叹了口气。
天授帝也忍不住叹气,抓着沐慈的一只手:“九郎……”
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不用再劝,我意已决。”沐慈神色平静看向天授帝,“生命由父母赐予,年少懵懂,由父母教养长大,所以,做父母期待中的孩子是应该的。但我已经不需要对谁的期待负责了。”沐慈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天授帝的手背,“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再次陈述一个事实——不论我喜欢和不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和不想做什么,只有自己我能决定!明白了?”
天授帝:“……”md。
大家:“……”你牛!
……
苏砚走了,不过老人家很有研究精神,不仅带走茶叶,还带走了桌上大肚子瓷瓶和几支鹅毛笔。
天授帝也有自己的朝政要处理的,离开时还不忘抓着茶叶。回到垂拱殿,他不仅有奏章等待批复,还有天枢拿着上锁的夜行卫密档等待天授帝过目。
天授帝打开密档,一份一份看过,看到其中一份却眯了眯眼,指着问:“君逢是怎么回事?君逢怎么可能在练兵的时候跑到翠红楼为一个歌姬争风吃醋?这不对劲……更不对劲是他怎么可能打输,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君逢是白霖的字,目前是侍卫六军中广胜军的大将军。但白霖之前的身份很牛,他是牟渔之前的那一任御林军大统领,天授帝最信重的人之一,因为寿王一心扑到他的园林事业,无心带兵,所以侍卫六军的几个大将军都是天授帝亲自指派的。
白霖虽做的广胜军大将军,实则是整个侍卫六军的领导者,因为他能力够强,背后站的人又是皇帝。
天授帝了解白霖的性子,还有他的武力值挺高,怎么可能争风吃醋还被打败?
天枢道:“白将军当时孤身一人,还喝了很多酒,歹人在酒中下了迷药,是以中计。”
天授帝眯眼:“嗯?歹人都抓到了?”
“抓到了,认了罪,但有些麻烦……那主使者是外地过来的义商之子,来户部领银刚刚被赐为义商,因家中娇宠,他为争一口气,所以使了阴私手段。”
涉及到义商,天授帝也觉得麻烦,道:“义商之子不要动刑,再仔细查一查,朕总觉得事情蹊跷。”
“是!”天枢回答,他也觉得蹊跷,想了想才将一个不敢入密档的消息告知,“调查时,有人说白将军在受伤前,与寿王殿下起了争执。”
“哦?”
“但寿王殿下……”
天授帝对这个唯一的同母亲弟很是纵容,更信任,是不叫夜行卫去暗中监察的,反正寿王也只是天天和石头树木花草打交道。
于是天授帝只问明面上的事:“寿王最近在侍卫六军练兵?”
“是!”
“他练得怎样?”
“属下不知。”
“算了,叫他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一个内侍通传,说寿王求见。
因着上回两家孩子的摩擦,天授帝这个有儿子在身边能心疼的人,有时候将心比心也觉得自己那么逼迫亲弟弟送走独苗,做得太过。可为了九郎的声誉——他越来越不想自己的儿子身上有污点。所以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就只能加倍对寿王和气,补偿一二。
相信弟弟能理解的,亲兄弟么。据说送过去的小娘子给力,已经有了身孕,亲弟有后之后,之前的破事就揭过去了。
寿王的确是为了白霖一事来的。顺便诉苦,说:“五哥,我真不是带兵的料,您还是别逼我去练兵了,我不去还好些,一过去……白霖那小子竟然说我胡搅蛮缠……现在西山大营都乱了套。”
其实也是如此,西山大营几乎要反营——几个大将军焦头烂额在压下军中因为寿王瞎指挥而出现的矛盾,白霖出事是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引发了一场躁动。
将军怕落寿王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说,你歇歇呗,尽瞎指挥、帮倒忙,还差点弄死白将军。
寿王叹气,道:“我下不来台,呵斥了白将军几句,解了他的将军印信让他回家反省几天,本打算过两天还的。他可能心情不好,结果就和人在翠红楼争执,中了暗算,重伤昏迷。哎……都是我不好,如今白霖的亲信都对我有意见,我再不敢去西山大营了。”怕什么时候被套了麻袋。
“反了他们了,敢对你不敬?”天授帝怒道。
寿王摆手:“五哥你别发火,这回是我理亏。”
天授帝也知道亲弟弟不是带兵的料,没办法,好言抚慰寿王几句,就答应让他暂时回家也休息两天。心里转着主意——要不要叫九郎去试试,可惜西山大营距离天京城也有一段距离,九郎只怕受不住来回奔波。
寿王又说:“我觉得似锦园一些景致,时间长了看着烦,五哥能不能从西山大营借些壮丁给我,让我修缮一下园子?”
天授帝哭笑不得:“你年年修你那园子,让你练兵不成,如今居然要拐走一些。”
寿王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是他们都比较壮实么,干起活儿来一个顶两。况且操演也不过是摔摔打打,不如到我园子里扛扛活儿,也是摔打么。”
“行,都是你有理,要多少?”
“五千……三千也行,加上我自己的人手,差不多够了。我那园子大么……”寿王不好意思地笑。
“行!行!别误了正事就成。”天授帝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又问,“我给你指的两个小娘子,有孕息了?”
说到这个,寿王一张比天授帝还显老的褶子脸笑开了,道:“五哥,您点的小娘子就是不一般,我府里的太医说有一个已经怀上了。”
天授帝点头:“那是,哥哥专门挑的好生养的给你的,你觉得好,就扶做侧妃,生个儿子也是半个嫡子。将来我也好,我儿也罢,必不在承爵上减等,都原样袭亲王爵。”
寿王更开心:“这可是五哥您自己说的,不行,口说无凭,您白纸黑字写给我呗。”
天授帝是一言九鼎,就怕儿子……索性写了一份圣旨,寿王拿着宝贝似的塞怀里:“可好,五哥可不许反悔哦。”
寿王也没打听到底是谁继位,反正都得叫他叔叔,他也没实权,不用被迫站队。
天授帝笑:“必不会。”
兄弟俩高高兴兴说了一会儿话,芥蒂全消。
卫终端上泡好的清茶上来,天授帝献宝似的说:“这是我新得的清毫茶,请你尝尝。”
寿王也觉得清茶挺新鲜,从天授帝那里硬是匀走了半包清毫——天授帝悔死了,不过是自己亲弟弟打劫,于是忍了。
寿王看天授帝那心疼样,取笑道:“五哥,您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天授帝和亲弟弟没必要端着,一脸肉疼道:“这是我小九郎头一回孝敬我呢。”
寿王提到孩子,特别是宫里那个九郎,笑容就有些勉强。
天授帝叹口气,到底不忍心,拍拍弟弟的肩膀:“真不怪九郎,九郎是个好孩子,聪明仁善,将来不会叫你吃亏的……”
寿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装作没听懂这个爆炸性的暗示话语。
天授帝还在那里感叹:“五哥我算体会到了,儿女啊,都是债。你要这回生了个女儿,就把……把阿瑾接回来,我一样守诺叫他做个亲王。我是看九郎面上,给他积德。不过你好好儿教育阿瑾,别太溺爱,别叫孩子长歪了,也别害我九郎啊。他遇到那种事也不愿意的,不是他的错,只怪我!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也没办法保护自己……我也后悔呢。”
天授帝语无伦次说着,眼眶红了。
寿王眼泪也下来了,道:“我知道……知道……五哥……”喉头哽咽难言,拉着亲哥哥的手只是点头。
送走寿王,天授帝心情好了一些,觉得给自己孩子积了一些福报。他把剩下的半包清毫放龙案的抽屉里,对卫终道:“九郎给的东西都是好的,别轻易拿出来。”免得遭惦记。
这小气的。
天授帝刚想叫卫终给合欢殿添人,可想一想,还是算了,等牟渔回来再说,西河平原距离天京城也不算太远。
他今天是真高兴,闻着阵阵清茶幽香——他小九郎的第一次真正的孝敬呢。
每次牟渔悄悄打包的食物都不算。
也不知道牟渔在西河平原调查得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