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过后,闻楹和蒋商陆两个人算是初步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尽管名义上闻楹已经从蒋家辞职了,但是其实他倒是并没有减少来刘房山这边的次数,反而开始时不时地就过来留宿一个晚上或者干脆周五晚上就留下和蒋商陆一起度过周末。
恰好从这个月开始,家里刚添一口人的刘姐也要回家帮忙带自己刚出生的小孙子去了,所以蒋商陆干脆就和刘姐说好,接下来一年就不用她晚上再呆在这里陪护自己了,薪酬翻倍另外还给她的小孙子额外包了个红包。
刘姐对此自然是喜出望外,虽然她心里其实也不太放心蒋商陆的身体,但因为闻楹最近经常会留在这里陪着他,所以女人在认真思索了一下后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放放心心地走了。
只是因为闻楹自身工作的特殊性,让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花在除工作外的别的事情上,像之前在青名市的事情,他就到现在还有一大堆的后续要处理,所以经常性地就要面临部门内部的加班。
而蒋商陆对此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见,在保证对闻楹十二分尊重和理解的前提下,他的处世观和感情观倒是一直都透着股不疾不徐的味道。
他对闻楹几乎没有任何要求,相反比起从闻楹身上具体得到些什么他想要的,他似乎更执着于,把自己觉得好的一切东西都送给这个他深深喜欢着的年轻人。
所以之前就说好要送给闻楹的那块手表,在那之后果然还是如期带到了他的手上,更甚至当昂贵又精致的腕表被小心地带到自己手腕上的时候,连一向反应迟钝的闻楹都莫名地觉得面前低着头翘着嘴角的蒋商陆心情真的很不错。
那一瞬间他其实并不太懂蒋商陆心里的具体想法,但是只要是能让蒋商陆的心情稍微好一点的事情,闻楹也会觉得心里跟着轻松不少。
毕竟蒋商陆为他而痛苦难过的样子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了,如果能让他过的稍微好一点,这对闻楹来说就显得格外充满意义。
而此后,他们两个人就以这样莫名有点像是一对关系亲密了一些的朋友的状态,维持着这段融洽的感情了一段时间。
虽然时常也一起吃饭,很多次都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偶尔他们也会因为蒋商陆身体方面的需求而有稍许亲密的举动发生,但是却就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倒并不是说他们对彼此不够真诚,相反两个人都真的很认真很用心地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珍惜善待着对方和自己的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
可问题还是真实地存在着,虽然还不太明显却已经足够能引起人的注意,而且闻楹隐约觉得问题好像出现在自己这里。
为此,闻楹自己其实也认真的在私底下思考过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由于蒋商陆本人从来都没和他表示过什么,甚至可以说无论任何时候,这个比他要来得年长的男人在他的面前都表现得愉悦又满足,这反倒让并不善于处理这类事情的闻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少校?少校?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面前的穆霄的呼唤声让闻楹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和下属开会时间发起呆后,情绪明显有点低落的闻楹先是抿了抿唇示意自己听见了,又在慢慢站起身走到所有人的上方后,拿起自己面前的档案后专心投入到下阶段工作的布置上了。
“……情况大致就是刚刚穆霄说的那样,接下来你们不仅要全力配合总部开始全力搜索这个曼陀罗植物基因携带者的存在,还要针对我筛选出来的这个范围找出另外可能存在的九个剧毒植物,他们可能并不会散布在同一个地点,但是他们的身上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能够从某种程度控制和吸引吸浆虫的存在……”
“……这个叫什么十修罗的鬼东西也太恐怖了吧?那个在青名市意外觉醒的曼陀罗植物基因携带者听说是个年轻女人是吗?她真的一口气杀了一百三十六个人然后把他们身上的血肉都吃光了只留下了一个个光秃秃的头吗?”
听到旁边陈啸光有点难以置信的感慨了一句,前不久刚刚从青名市回来也算是亲眼目睹那恐怖虫灾收尾现场的闻楹也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抬手将身后的投影转到一个容貌虽然平平,但莫名带着点艳丽又蛊惑的笑意的女人的脸上后,他皱着眉淡淡开口介绍道,
“这是一个通过隔代遗传而产生的曼陀罗花植物基因携带者,在显现出身体异常前她已经被关在青名市女子监狱里整整五年了,据说入狱前她被自己的丈夫长期殴打导致了多次流产,之后还因为被人诬陷诈骗而被迫入狱,在狱中她多次出现自杀和严重的精神疾病倾向……”
“但就在两个月前,她因为在入狱后一直表现良好从青名市第二女子监狱提前出狱,可出来之后,她并没有去做别的事,而是当即就去展开了她疯狂的针对她所有仇人的报复,那一百三十六个人应该只有六个是她亲手杀死的,其他的则是被她的精神毒素所控制的吸浆虫对动物和植物所必须要每天进行的正常觅食……”
光是听闻楹这么说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再想到要去亲自接触这么个鬼东西,苏青禾张晓光他们几个之前说实话都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明显都有点脸色不好了,而面容平静的闻楹见状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把自己手上的文件随手合上又冲他们解释道,
“总部方面为了处理这件事给了我一定程度的权限,所以会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来配合我们的追查工作,我另外还请了一个我的朋友过来,这段时间他们俩会暂时加入我们,直到找到这个曼陀罗基因携带者为止。”
“专家?什么专家啊?”
地植办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闻楹并没有去立刻回应,到午休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等一个梳着条长辫子,长相显得老派清贵的年轻男人和另一个嬉皮笑脸活像个小混混的小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穆霄他们明显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哟真的来这儿来嘿嘿,大伙好大伙好,其实认真追溯起来啊,我心里早就想来咱们这个单位转转了!但是这不是身份不合适嘛就搞得现在才来哈哈!唉总算是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麻烦大家多多关照了啊!我一定竭尽所能做好最佳外援!大家平时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志摩啊小摩啊我都没有意见……”
念念叨叨地就开始不顾所有人复杂的眼神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了,王志摩这个话唠真是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搞得原本把他找来想帮点忙的闻楹见状也有点无言以对。
而站在王志摩旁边听这小子啰里八嗦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确定终于轮到自己说话的遏苦也在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后,放缓声音开口道,
“在下遏苦。”
有了话唠王志摩前面的鲜明对比,大伙瞬间都觉得总部派来的这位专家真是好清新脱俗气质出众……
最关键的是,话可真少啊。
而把接下来这段时间都要在一块工作的这些人聚在一起简单地见过面后,刚刚一直没没吭声的闻楹也先让自己的这几个下属们出去了,又冲此刻单独留下来的王志摩和遏苦低声开口询问道,
“你们又去华康基地看过情况了吗。”
“去了,就昨晚我和遏苦一块去的,可到底还是去晚了,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剩下了,估计是让你们总部有的官员们给处理干净了……”
“不过说实话我很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做法啊,明明当初一起打江山建国的时候,植物这边的头头和动物这边的头头的都说好了要先和平共处二百年,各自保守种族的秘密维持人类社会的稳定,再谈接下来的分开问题,为什么现在又要这么没理由地阻碍你们这种完全是为了共同生存下去的调查工作?这不是瞎捣乱吗?”
“唉,现在也只能指望着咱们那天晚上之后被你带走的那个东西了,哦,还有,遏苦刚刚还说他想找一本《阿姆莎传统民谣初译本》来仔细研究研究呢,木头,这书没记错是不是早绝版了啊?你现在有没有办法能弄到一本啊?我记得这是你妈妈她当年亲自翻译出来的吧?”
靠在会议桌边上显得相当熟络地就自觉担任起了遏苦的发言人,王志摩这家伙一副自来熟的不行的样子,偏偏遏苦还在边上眼神显得很殷切地冲闻楹点了点头。
而闻楹闻言倒是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遏苦,在略显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他并没有去拒绝他,反而是态度平淡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这本书,等我过几天再拿给你,我要稍微找一下。”
有了闻楹这句话,遏苦也心满意足地冲他合手赶忙道谢了一句,三个人接下来又仔细讨论了一下曼陀罗生长环境以及决定她会逃往何处的追查细节,而过了大概两小时之后,出于这段时间逐渐养成的个人习惯,闻楹低头注意了下表上的时间就准备下班径直回蒋商陆那边了。
“哎哟,你最近发了啊木头,你手上这表多少钱啊看着可真不错……”
因为说好了要先送王志摩和遏苦一段路自己再回去,闻楹去单位楼底下拿了自己的车就看着他们一起坐了上来,王志摩出于惯性往他旁边一坐,立刻就注意到了他手上这块最近才带上,显然和他平时作风不太吻合的手表。
而听他这么说,闻楹在抬起眼睛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后,想了想撇了眼后边正在闭着眼睛默念心经的遏苦又压低声音回答道,
“别人送的。”
“……诶,谁送的啊和我说说,啧啧,手表,这么亲密看来是有情况啊,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哦,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和你打电话的人吧?”
“恩。”
并没有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闻楹点点头干脆就承认了,王志摩脸色变得有点怪异盯着闻楹好半天没说话,再确定刚刚那个恩的真实意思后,他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地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你别告诉我……你们俩已经在一块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
不太明白王志摩为什么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闻楹这段时间本来就在因为和蒋商陆关系上出现的奇怪问题上而暗自烦恼。
如今被他这么一弄更是难得有点不悦了,而王志摩见闻楹明显有点不太高兴了,赶紧使劲摇摇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又显得有点为难地叹了口气道,
“你……我……唉,你怎么都没和我说啊……总不会是因为我当初那些话你才这样的吧?那我……我真是想打死我自己了,让你们俩就照着之前那样顺其自然说不定还好点……我说闻楹你怎么就这么说答应就答应了啊?这种事不应该再多想想的嘛……”
“不是你当初告诉我,他很喜欢我的么,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沉下脸看着面前的王志摩,闻楹这种疑惑又固执的眼神让王志摩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好半天他也看了看后面的遏苦,确定不会打扰到人家出家人才压低着声音口气无奈地开口道,
“是,那个人肯定是很喜欢你,甚至是深爱着你的,瞎子聋子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对他和他对你那是一样的感情投入吗?”
“我其实也能大概猜到点你们俩之间现在的情况,毕竟像你这样责任心重的人,要是真的答应和那个人在一块,肯定也是对他有点好感基础,说不定是还真的觉得他各方面都很不错所以才这样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啊,闻楹,你现在这样选择和他在一块,到底是因为你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除了他之外就看不上别人了……还是因为他特别离不开你,所以你在不讨厌他,也能接受的情况下才答应的?”
“……我并不觉得这两种情况是需要一定要选一个的关系,我对他有好感,他也离不开我,所以我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我自己做的决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我也没办法和旁人解释清楚。”
尽管还在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地往前开着车,但是闻楹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凝固住了,他生平头一次真的有点在生自己好朋友的气,那种这段时间一直被困扰的心思被一下子搅得更乱的烦躁心情实在是有些难以言喻。
而王志摩这家伙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之前不小心多嘴犯下的错误给纠正过来了,所以他只无奈地盯着被闻楹讨厌甚至是暴打一顿的压力又纠结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语气复杂地缓缓开口道,
“可你到现在都没彻底发芽啊闻楹,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来说你都不可能产生对另一个人的感□□/望和激素分泌……你现在这样和我说,我都能一眼看出来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个当初听见你嘴里这些比工作报告还要认真严谨的承诺的人肯定也能看的出来,我敢打赌他听完一点都不会觉得开心,你自己仔细想想他当时在你面前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吧……”
王志摩的话真的是相当的不中听,闻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被他这么打击了半天,眼角微红冷冷地盯着前方也不看他的眼神真是有点可怕。
许久之后就在王志摩以为闻楹不会再愿意和他说话时,他忽然就听到身边木讷又迟钝的青年倔的要死地重复了一句道,
“我是真的喜欢他,随便你信不信。”
这一瞬间王志摩真心是有点想捂着脸长叹一口气,而明明知道万一闻楹真的发起火来和自己动手,他也只能是躺平挨揍的命,但是既然为人哥们总要尽点义务,所以在被闻楹丢出去之前王志摩同志干脆就不怕死地来了一句。
王志摩:“行,你喜欢他,那你和我说说,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快一个月了吧,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
闻楹:“……我之前吻过他。”
王志摩:“哦,是吗,舌/吻啊?”
闻楹:“当……当然不是。”
王志摩:“行行,那我再给你换个问题,到现在为止吻过具体几次了啊?”
闻楹:“……两次。”
王志摩:“唉,两次,那我也不往下问别的问题继续伤害你了,我就这么和你直说吧,闻楹,我和我家洗手间的牙刷都天天嘴离不开嘴呢,你说两个真的心连在一块,人也呆在一块,并且还是处在热恋期的青壮年为什么就能做到都谈了一个月,居然只接吻过两次,并且还不是舌、吻只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碰碰嘴的那种呢?”
闻楹:“…………………………”
王志摩:“遏苦你觉得呢?”
遏苦:“……额,遏苦是出家人,接吻什么的遏苦什么都听不懂,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这天晚上闻楹回到刘房山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
他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发现蒋商陆还在等他吃饭,当年长男人从屋里头缓步走出来开门的时候,他顺便就靠在玄关处和闻楹主动聊了几句,而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闻楹在换好鞋后抬眼深深地看了看眼前蒋商陆后,却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
蒋商陆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就会莫名显得很柔和,映衬着满屋子通透的光给人一种能一眼把人心都看穿的感觉。
闻楹在这一瞬间忽然有点恍惚地想起来其实这段时间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后,蒋商陆就一直都是保持这个平静到让人莫名也跟着心情好起来状态的,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忽然难受了一下,闻楹摇摇头拉住了他的手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今天的课上的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因为他的问题而笑了起来,蒋商陆挑了挑眉毛,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觉得挺有意思的事就勾起了嘴角。
“还不错,不过你如果什么时候有空能陪我一起去试试看就更好了。”
口气有点调侃地这么半真半假地冲闻楹来了一句,因为作为一个其实才刚拥有植物户籍的类植体人类,蒋商陆其实到现在还不太能适应自己目前这种已经和动物划分开明确界限的特殊植物身份。
而一向很照顾他感受的闻楹在考虑到他的这种实际情况后,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就在两个人快准备一起回房间休息之前,他忽然就拿出来个东西又交给了身边的蒋商陆。
蒋商陆:“生长前期类植体人类生理知识手册?这是什么?”
闻楹:“一个由政府出资用来给有些生长期的类植体人类做学前教育课的教育机构,我已经给你教好学费了,你有时间可以去听听,时间在双休日。”
蒋商陆:“哦,那倒是还可以……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好像就是那种给小孩子周末补习的?我能稍微了解一下我的同班同学们年纪都大概多大吗?”
闻楹:“最小的那个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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