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夏泽面色铁青,困兽般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当年之所以能够成功上位靠着的就是先帝没有指定继承人,众皇子各凭本事胜者为王,外加幽微的支持。
可眼下竟然连最关键的基础都被人翻了盘,让夏泽怎能不恼恨。
“就算翻出来又能怎么样?”柳宁咳嗽了几声,只觉得胸腔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其他的皇子不是都已经入了土?难不成还能让死人出来当皇帝。”
“不,并非如此。”夏泽微微眯起眼,“当年父皇风流,说不定还有遗腹子在外。”
“遗腹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说的准,”柳宁冷笑一声,“滴血认亲这种事情除了骗骗愚民,又有几个能当真?难不成还要把先皇的遗骨从陵里请出来?”
为了一个遗腹子开陵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这个所谓的“遗腹子”出现在了薛逸手中的遗诏中,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管他是不是,首先这天下卫道士的拨乱反正,你是接还是不接?
“这就是来自于薛逸的回报?”夏泽沉下了脸,“我本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整治整治西厂,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还是栽到了自己头上。”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薛逸?”柳宁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这么轻松的对西厂下手,只是没想到薛逸这么多年来一直蛰伏,临了竟然在这种关键口反咬了一口。
真是又准又狠!
“他这是打算逼着朕把这个贪污案认下来。”夏泽长长出了一口气。
的确,还有什么比由天家认了这桩贪污案更有利的呢?文臣们虽然群谏,但也不可能攻击的太狠,万一皇帝一发怒把他们谁家给拖下水那才叫得不偿失。
至于武将,这些年来夏泽虽然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现下四海太平,武将又大多是世家出身,难不成还能反过来拖
至于清君侧扶乱反正,其余的皇子都已经死了个干净,上哪去扯虎皮做大旗?
要是敢起兵,那就是乱臣贼子。过惯了安生日子的老百姓吃饱穿暖谁跟着你造反?
“这样说起来,还真没有比天家更适合背这个黑锅的人选,甚至连借口都能安插得天衣无缝。”柳宁忽然笑了起来。
“你看,首先,皇上内库空虚,于是令张清等人替宫内搜刮钱财,待到养肥之后,再由陛下的爪牙西厂前来抹杀,还能有一个除掉巨贪的好名声……”
“既肥了陛下又好了名声,何乐而不为?”
“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这个黑锅我背了也就背了,”夏泽傲然道,“我就不信他们谁敢说我的不是!”
……陛下那些个言官还真敢,骂骂你就能名留青史还是这么个以死纳谏的好名声,谁不想要?
柳宁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出来好了。
“但是偏偏钱又没到你手里,还得替西厂背这个黑锅,”柳宁看似无害地笑道,“不如这样,谁挑起的这个头,就让谁来摊这个分子?”
“你是说……宋家?”夏泽似笑非笑看了柳宁一眼,“柳爱卿,你等这个机会怕是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既能为甄绮出这口气,又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只是……甄绮她还会不会领这个情?
“臣不敢,”柳宁无辜道,“臣只是替陛下分忧。”
一口一个“臣”咬的死紧,说他像个蚌壳都委屈了蚌壳那张嘴。
“宋瑶这段时间也的确做的太过分,”夏泽却反而点了点头,“让宋家出一笔血也好,也让宋瑶知道,这后宫究竟谁才是主人!”
宋瑶这段时间动作频频,张嫔和小莲儿都被她弄的不得安生,见天缠着夏泽吹枕头风叫苦。
这厢这俩人越得宠,宋瑶就愈发咬碎了牙,一时间后宫乌烟瘴气,连夏泽都不愿往里走。
柳宁自然对夏泽后宫那一档子乌糟事一清二楚,却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
柳大帝师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清贵到了他那般地步,何须再去搅入那摊子浑水?反正不管哪个嫔妃生了孩子,帝师都是他,几乎是内定了的权臣外加如果能活过夏泽的话铁板钉钉的辅臣,他压根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宋瑶何尝没试图和柳宁套交情,可惜……当年或许柳宁还会看在甄绮的面子上偶尔给她个笑脸,自从甄绮死后,柳大帝师连看她正眼的机会不给。
久而久之……宋瑶连柳宁都记恨上了。
“你打算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夏泽挑剔地看了柳宁一眼,突然换了个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出去做了什么。”
“知道又如何?”柳宁微微勾起唇角,“你是打算和我一同去拜祭她?恐怕现在你连给她上香的勇气都没有吧。”
“大胆!”这一下顿时戳了痛脚,夏泽怒道,“柳宁,你别以为我念着旧情就不敢动你!”
“那你就尽管下手,”柳宁掸了掸袖子,慢吞吞站起身,“反正我连婚事都交给了你,你还想做什么随意。”
这算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至少小浩儿还在我手上。”夏泽不紧不慢道。
这段时间柳宁着实让他不满,不尽心尽力也就罢了,这赐婚的事都已经传扬开了,他还光明正大带着家人去拜祭甄绮是怎么回事?
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柳大帝师对死去的前废皇后心存恋慕?
他才不会给他这个当情圣的机会!
“你说什么?”柳宁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冷硬如铁。
“你以为拿捏着小浩儿就能掩盖你曾经犯下的罪?”夏泽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曾经最死忠的爱将,“你已经注定和我绑上了一条船,船不沉,这辈子你都别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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