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珺还是皱眉,看了她半晌,摇头叹道:“妹妹品性相貌无一不好,怎会配不上我家六郎?唉……罢了,往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差人来说,纵便我帮不上忙的,你尽可与我祖母去提。你走后,她老人家还念了你好一阵子呢!”
“多谢姐姐。”她笑应下。
瞧着时辰不早,她一个宫外之人,不便在后宫多呆。程珺便叫来了一个小婢女,送她出了去。
阮小幺再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皇宫的——大。
待到回去时,两条腿都走木了。
一回太医院,便感觉无数条似有若无的视线黏在了她身上,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的上前来便与她打招呼;有的只三三两两聚成一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刹那间她好像变成了动物园里的大猩猩,稀奇的很,走到哪被人看到哪。
回了屋,便见苏瑶儿几人凑了上来,问道:“听说你被宫里头大人留下来了!?”
李初九半信半疑,“是真是假?你怎会认识宫里之人?”
阮小幺一头栽倒在榻上,喃喃道:“我也不知……”
几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半是歆羡半是嫉妒,交头接耳了半天,这才发现她已和衣趴在榻上,睡着了。
此一事后,慧心也寻机找过她,问了一些关于日前宫中之事,阮小幺只说那程选侍与她曾经相识,说了一通甚是想念之类的话,好歹糊弄了过去。
如今距离她离开北燕,已有近半年了。
半年来,察罕全无一点音讯,她只每日想着他时,才生出了一丝真实之感,否则那一年在北燕的经历,全然就似是一场梦一般。
当日她离开。形格势禁,连一面也未与他见上,只一封书信,当时总怕落入兰莫手中。尚不敢写得明了,只含糊说了说她将走,日后或者还会再见之类,也不知他是否看明白了。
阮小幺想着想着,便丧了气。
这么长时日他连张字条儿都没写过来,肯定是没看懂,气恼了。
于是,一连几日,阮小幺从廊前叹到屋后,从和蕙园叹到经论阁。走着也叹、坐着也叹,吃饭也叹、睡觉也叹,最后连好脾气的韩三娘都给她叹烦了。
一日向晚,阮小幺托腮看着外头,不知不觉又叹了一声。
忽然被李初九一声怒喝。“你究竟叹什么?莫不是嫌与我们同住,掉了你大户人家小姐的面子!?”
阮小幺被喝得一惊,莫名其妙。
“你这人前人后的叹气,连别的院儿都知晓了,都来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招惹了你!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李初九愤愤将自个儿那医书一把扔到了榻上。
韩三娘在一边咕哝了一句,“不喜欢我们就直说呗……”
打圆场的还是苏瑶儿,她正要说话。忽的陈年的木格窗糊的纸面儿上似乎动了动,扑棱棱生了些响动,似乎还有轻轻的别的动静,像哨声过耳,又不大像,还掺着微微的咕哝声来。
苏瑶儿忙摆手让几人停下。道:“你们听!外头是什么声儿?”
“哪有什么声儿?”李初九不耐烦。
阮小幺也侧耳听了过去,当那拍打窗格之声再一次响起时,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一开门,先是对上了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珠子,后便是一个硕大的黑影腾立在半空中。乌压压冲了进来。
她险些被撞了上,慌忙间闪到了一边,这才避免了一次毁容。
而后便听见后头一声长长的、惊悚的尖叫。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头有人冲了进来,连着隔壁的几间屋也钻了人出来,一边奔来一边急问道:“出了何事!?”
阮小幺挤在外头,道:“无事,初九踩着老鼠了!”
说罢,一把关了门。
屋里那东西再一次飞了过来,这次是朝着阮小幺身边的桌案上而去的。
阮小幺激动得无与伦比,“吉吉吉吉吉……吉雅!!!”
那体格健壮的苍鹰收了翅膀,神气活现勾了勾羽毛,转着一双直勾勾的眸子看了看四周。
苏瑶儿惊道:“你……这是你养的?”
阮小幺打了个哈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抚了抚吉雅油光水滑的羽毛,将它脚上绑的信筒取了下来。
同屋几人战战兢兢上了前,想看个究竟,见吉雅温驯无比,终于放下了心,大了胆子,你一把我一把地摸了上去。
阮小幺找了个地儿摊开了字条。
上头是久别了的熟悉字迹,看得她几乎要感动涕零。
“且保重身子,待殿下帝业既成,我去接你。”
寥寥数字,却奇异般的平抚了她心头的焦躁。
纸上有无数道折痕,不知因为写信之人犹豫不决还是吉雅一路疾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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