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人心中,那一年夏天特别的漫长,雨从那一年的六月一直缠绵到九月末,雨水仿佛要将整个帝都淹没一般,就连新皇登基那一日,大雨都未停歇。
与从前不同,天机阁并未在新皇登基那一日燃放烟火,阁主大人只是循惯例在天机阁外施粥,帝都的百姓都坚信,那些用符水煮成的稀粥,能够确保他们平安的渡过来年的岁月,百姓们捧着土陶大碗在天机阁的虹门外排成长队,人数虽然众多,但井然有序。
令人诧异的是,天行健并未趁机作乱,新皇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登基为帝,又在瓢泼大雨里接受万民的祝福,令百官诧异的是,天机阁的阁主并未伴随新皇出现在昊天门,在新皇登基前后的一个月时间内,他仿佛从帝都消失了一般,令坊间谣言四起。
每日晨间,城门的守军都会看到一个面戴面斗笠的男子执着一个身着黑色鲛绡的女孩子走出城门,那女孩子面颊的左侧有一块巨大的红色胎记,颜色仿佛干涸的血痕,她的左肩上,站着一条长着犄角的、浑身发出晶莹红光的四角蛇,那条四条蛇每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口中总是叼着一块肉干。
傍晚的时候,男子又会执着女孩子走回城门,他们总是很安静的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女孩子背篓里,满载着各式的草药,偶尔,也有守城的官兵因为身体不适向女孩子讨要草药,女孩子总是好心的为他们诊脉,随后从背篓里拿出几味草药,嘱咐他们煎煮服用。
来来回回,渐渐的守城的官兵都熟识了,在人多的时候,他们总会为那男子和女孩子打开侧门。让他们优先通过,每逢这个时候,女孩子总是善意的笑着,从背篓里抽出不知名的香花,赠给守城的官兵,让他们将养在木制的瓶中。
日子这般安静的渡过,仿佛回到了没有天行健的岁月中,因为天机阁阁主的“失踪”,城中谣言四起,有人说天机阁的阁主通过一道水一般的门。去了名为南荒的异界,也有人说,天机阁的阁主已经重病缠身。在天机阁最高处的凌烟阁静静的等候死亡的来临。
新帝登基之后,接连颁布了数道政令,几乎每一道都与从前天机阁所倡导的大相径庭,仿佛在印证市井中关于新帝与天机阁阁主不睦的传闻,于市井百姓而言。只求一日三餐的温饱,朝中的风云变幻无力关注,也无心关注。
胭脂巷仍然人潮涌动,即使雨下如注,也挡不住城中达官贵人寻欢的脚步,幽绿阁处于胭脂巷的最里侧。安静而幽深,只有持着特殊玉牌的寻芳客才能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下了马车。黑袍的男子急急的掩面走进半掩的门,在他衣角闪过之后,大门被紧紧的关闭,沿着石砌的小径,飞速前行。临水的阁边,早有白衣的童子在等候。一见黑袍男子,便轩起秀长的眉,拉长了声音,“大人,您等的人到了。”
不及通报,黑袍男子已经径直走进阁中,云鬓高耸的女子穿着晕染着云雾的白色长袍,手指灵活的在琴弦上跃动,裂冰一般的声响汩汩自她修长的指间流出,坐在上首的白须老者起身冲黑袍男子躬身行礼,随后淡然一笑,“请坐。”
放下掩面的黑巾,露出黑袍男子清秀的面庞,长长的凤目闪烁着冰冷的光,他安静的坐在白须老者上首,伸手捧起蜜酒,“如果传出去,银青光禄大夫竟然流连于花街柳巷,想会成为朝中一桩美谈。”
老者微一躬身,示意正在弹琴的女子退下,待那纷乱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老者淡然一笑,“皇上,请恕老臣无礼,在天机阁的监视之下,帝都也只有这一片小小的静土。”
莫濡听他这般说,冷冷一笑,“陈大人果真心细如发,查出百晓生近日的动向了吗?”
“回皇上,”银青光禄大夫陈九城微笑着拈须,注视着面色铁青年青的皇帝,“百晓生每日里间出城,傍晚才回到城中,出了城之后,除了跟随在他左右的那个女童,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女童?”莫濡扬着眉,满面的愤慨,“帝国危如积卵,他竟敢在朕登基之时退避三舍,朕登基两月有余,他竟敢不进宫向朕请安……。”
陈九城拈须微笑,他仿佛从年轻的皇帝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如其他的皇帝一般迂尊屈贵,去拜伏在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脚下,毕竟他才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真正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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