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是听说了赵陌上门的消息,知道他跟秦含真从小要好,定然有话要说,就在自个儿屋里等着两个孩子过来。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们出现,牛氏开始担心、啰嗦了,他才慢慢踱步到园子里来找人的。
他远远地瞧见秦含真与赵陌在凤尾轩里说话,就知道他们定是说得兴起,忘了时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赵陌说的初三赤口不便招待人做客的忌讳,他也没放在心上。赵陌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能当一般外客对待么?
秦柏走进轩中,感受到轩里的暖意,就呵呵笑了:“你们两个孩子倒是会享受,怪不得在园子里一待就是半天呢。这里好,暖和,窗外的景致也不错。我原说要找个下了雪的日子,和含真祖母一块儿过来赏雪的,顺道烫点儿小酒,或是煮点儿热茶,一边喝着,一边赏景聊天,岂不美哉?谁知今冬比往年都冷,下的都是大雪。含真祖母懒得挪动,不肯出门,我一个人来也没意思,到得今日,还没来过呢。倒是托了你们俩的福,我今儿过来先体验体验了。”
秦含真忙扶着他在炉旁坐下,给他倒了杯姜茶,又要替他脱了沾雪的靴子放到炉边去烤。
秦柏摆摆手:“不妨事,出门前你祖母特地让我穿上了牛皮的靴子,不怕雪的,一会儿回去了再脱吧。”他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玻璃窗外的景色,重点点评了一下竹林,还有远处的松树与亭子,跟秦含真讨论了一下若从这个角度去构思一幅画,该如何布局,末了还道:“其实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你俩都在轩中,面对面说话,那个画面就很不错。改日我闲了,就照那样子画一幅图出来。画好了叫你们来看。”
秦柏如今真正是富贵闲人,家里的产业有皇帝赐下来的能干管事打理,中馈有老妻和老妻身边得用的嬷嬷们掌着,小孙女儿还能时不时帮着打个下手,完全不用他操心,只需要年下看个账,知道自己有多少财产,也就够了。他既不必上朝理事,又没教什么学生,平日里并没有很多事可做。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画个画什么的,就当是消遣。牛氏又不能陪他玩这些,夫妻俩只能聊聊天。他除了偶尔指点一下孙女儿的功课,自己也重新拣起诗词书画来。秦含真学画多年,若不是有一位画艺高超的祖父天天在眼前做示范,她的水平也不会进步那么快。
秦柏在凤尾轩中歇了一会儿的脚,取了一会儿的暖,就要拉着秦含真与赵陌两个回正院去。这里再暖和,也只是一间小轩,自然比不得高堂大屋舒服。
秦含真扶着祖父,慢慢走着,时不时偷偷往赵陌那里看一眼。
赵陌则搀着秦柏的另一边,嘴里贴心地提醒着,让舅爷爷小心看路,当心积雪路滑,却也时不时偷偷往秦含真这边瞄一眼。
有时候他俩会错过彼此的眼神,有时候却会恰好碰个正着。赵陌仿佛偷到了糖吃一般,抿嘴微微一笑。秦含真却觉得耳根又发起热来,又羞又窘。一次半次只当自己运气不好,被他抓住了。可三次四次,他都冲她笑得意味深长,这就让她心下不由得羞恼起来了,恨恨地反瞪了回去。谁知赵陌半点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秦含真闷气生完了,回过头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奇怪了,一把年纪了还沉不住气,居然叫个真正的少年人轻易掀动了心澜。她能不能长进一点?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秦柏叫两个年轻孩子扶着走路,一边时不时留意脚下的石径,一边兴致勃勃地赏着园景,竟没留意到在自己脑后,秦含真与赵陌打起了眉眼官司,都快擦出火来了。
回到正院上房,秦含真扶了祖父坐下,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扫视过赵陌的脸,若无其事地坐到祖母牛氏身边去。赵陌这回自然不能跟着贴过去,只好笑笑,在秦柏下手的椅子上坐了。
牛氏看到赵陌来,十分高兴,又忍不住抱怨:“在园子里耽搁这么久,不觉得冷么?就算在凤尾轩里多放几个火盆,也挡不住那轩里没门,拦不住风。你们这些小年轻呀,就是不知道轻重。一时高兴了,就不管不顾,等过后发现着了凉,生起病来,就知道后悔了!赶紧多喝几碗姜茶下去,我方才特地叫人熬的,浓得很,还放了红糖。喝下去发了汗,就好了。”又问赵陌有没有带干净的衣裳替换,得知没有,而且连随身侍候的小厮都没带,就这么自己一个人骑着匹马出来了,牛氏又骂了他几句,连声叫人去把秦柏今冬新做没上过身的冬衣冬靴取来,叫赵陌换上。换下来的衣服鞋袜,自有人去清理烘干。
赵陌笑吟吟地任由牛氏摆布,没有半点反抗,还在进里间换衣裳之前特地提了一句:“表妹也陪我在园子里吹了半天的风,只怕也需要换一身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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