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躲得远远的,就该死在外面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云嬗,你给我听好了,有我在的地方,你给我躲着点,否则!”
“如果没有必要,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贺东辰的话犹在耳边萦绕,云嬗看着步步逼近的冷漠男人,来不及要回鞋子,一心只想着躲得远远的,她提起裙摆,转身就往台阶上跑去。
她一脚高一脚低的往上跑,脚踝疼得钻心,模样十分狼狈。可她不敢停,不敢去面对他,只能强迫自己跑得更快一点,躲得更远一点。
贺东辰站在台阶下,看着那道迅速逃蹿的身影,俊脸黑沉,他掌心死死拽着那只反绒中跟鞋,牙关紧咬,他也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宴会结束了也没有离开,一直等在这里,就想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
可是瞧瞧,这女人看见他就像看到鬼一样,拼命的跑,他会吃了她么?
贺东辰气得不轻,险些将手里的鞋子生生折断,他目光落在她一瘸一拐的两腿上,眉头蹙紧,一鼓作气冲上去。
云嬗不敢回头看,她只知道没命的跑,风声在耳边刮过,眼前酒店的旋转门就在眼前,她心里一喜,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拽住,耳边响起如雷的咆哮声,“跑什么,不要你的脚了?”
云嬗被迫停下来,她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双眸冒火地瞪着她,凶狠的像是要将她掐死一样,她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可她没能成功,她道:“大少爷,放开我!”
贺东辰瞪着她,真是恨不得掐死她,他拽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转身朝酒店外走去。云嬗挣不出自己的手,被他拽着走,她不安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手啊。”
贺东辰薄唇紧抿,一声不吭,拽着她下了台阶,来到白色卡宴前,他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像拎小鸡一样将云嬗拎进了副驾驶座。
云嬗负隅顽抗,可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扔进车内,他立即反锁了车门,云嬗用力拽着门把手,打不开车门,她气得一脚踢过去,脚趾头疼得钻心,她疼得不停吸气。
他到底几个意思,让她躲着点的人是他,现在又来接近她的人是他。他们就应该做一对陌生人,哪怕是街头偶遇,也要装作不认识才对。
贺东辰迅速上了车,看云嬗沉着脸坐在那里,眼眶红红的,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起来。坐在他车上,就让她这么难以忍受?
贺东辰侧过身去,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睨着直视前方的女人,找不到话题,只得板着脸训斥道:“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不知道云姨天天念叨你?她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前些年你在外面就罢了,如今你在桐城,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吗?养个女儿就跟养丢了似的,你也好意思?”
对贺东辰来说,云姨就像是奶娘的存在,他小的时候,云姨对他比贺夫人对他都要好。
云嬗转过头来,看了贺东辰一眼,她道:“我昨天才回去看过她。”
“……”贺东辰被她噎得脸色更难看了,他本来就是没话找话,这会儿更下不来台了,他转过脸去,心里到底不甘心,火气很大的道:“把安全带系上,不知道现在坐副驾驶座不系安全带要扣分罚款么?”
“……”这回换云嬗无语了,他还怕罚款么?他手底下那么多员工有驾照,分不够扣随便找个人就能补上去,再说他缺钱么?
不过无语归无语,她还是听话的系上安全带。贺东辰瞧她乖乖系上安全带,脸色稍霁,他发动车子驶出酒店。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几分钟后,车子靠边停下,云嬗诧异地望着他,却见他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男人站在地面上,到底有些不放心,回头望着她,恶狠狠道:“我出来要没看到你在车里,你就给我等着。”
“……”
云嬗看着他绕过车头,往旁边的药房走去,她望着他的背影,背影挺拔高大,行走间没有任何的迟缓,她刚才就想问,他身上的伤全好了吗?
可她问不出口,怕他会讽刺她。
不一会儿,贺东辰拎着一个小塑料袋从药房里走出来,他径直坐上车,系上安全带,看见她在车上,他莫名的松了口气。
车子继续往前开,云嬗看出来了,这条路不是回贺宅的路,也不是回她家的路,她转过头去,刚好撞上男人沉默的视线,她脸颊发烫,连忙转过头去,心跳怦然。
这样的视线相撞,让她忘记了问他们要去哪里,直到车子在江边的大坝上停下来,她才想起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贺东辰睨了她一眼,拎着小塑料袋下车,往江边走去。
云嬗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江风吹得他衣角猎猎起舞,他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波涛汹涌的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背影有些苍凉与萧瑟,男人冷酷的外表下,到底掩藏着一颗怎样千疮百孔的心?
云嬗不由自主的推开车门下车,脚碰到地面,才发现疼得厉害,透过微光,她看见自己的脚踝肿了起来,她微微吸了口气,然后朝贺东辰走去。
刚走了两步,贺东辰已经转过身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倏地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贺东辰大步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伸手穿过她的腋下,另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云嬗一惊,甚至忘了反应,直到他把她放在车前盖上,她才回过神来,“你……”
贺东辰垂眸,看着她受伤的脚,他沉默不语,转身来到驾驶座,拎起小塑料袋放在她腿边,从里面拿出消毒液喷雾,往她红肿的脚踝上喷去。
药水冰凉,云嬗忍不住缩了缩腿,被男人温热的大掌按住,她心里有些窘迫,伸手去拿药瓶,低声道:“我来吧。”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理会她,又喷了几下,然后换了一种药,这种药自带了按摩头,贺东辰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药瓶,在她脚踝上滚动,伤药进了皮肤里,一阵刺痛。
云嬗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疼得额上直冒汗,贺东辰抬头看着她,见她牙齿深陷进唇瓣里,他目光轻动,沉声道:“痛就叫出来,这里又没外人。”
“我习惯了。”云嬗淡淡道,比这更疼的她都经受过,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贺东辰听见她这么说,心头不由得泛起异样的感受,他动作放得轻了一点,就算是铁打的人,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
给她上好药,又贴了消肿的膏药,空气里一股麝香与草药的味道,有点熏人。云嬗瞧着他刚才碰了膏药的大手,低声道:“我银包里有湿纸巾,你拿去擦擦手吧。”
贺东辰闻言,抬起手闻了闻,膏药的味道不是很难闻,他以前在部队时经常拉伤肌肉,有时候一个月都离不了这膏药的味道,可这会儿,他在女人眼中居然变得这么娇贵了,“我没那么娇贵。”
云嬗抿了抿唇,她怎么忘了,两年前他受过比她更重的伤,躺在医院三个月,身体才康复,他只怕早就习惯这味道了。
思及此,她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贺东辰偏头看她,眼中有嘲讽,“原来你还知道我受过伤啊。”
“……”云嬗发现,不管她说什么,好像都不中听,她索性闭嘴不再说话,免得惹他不高兴。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躲在洗手间里睡到明天天亮,也好过现在彼此尴尬。
瞧她闭得像蚌壳的嘴一样严实,贺东辰心里莫名来气,再多说一句会死么?她晾了他这么多年,他有点怨气不应该么?
云嬗望着江面,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时而抬手将头发抚到耳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她坐在车前盖上,而贺东辰则倚在车身上,两人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渐渐的,云嬗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身边的男人,以前为了组织出生入死时,她并不觉得想念他。因为离得太远,即使想念,他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这两年,她时常会想起他,暴躁易怒的他,阴晴不定的他,喜怒无常的他。那么多的他,最后都变成了那个在她闯祸后,默默跟在她身后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温暖大哥哥。
其实,她真的很想他。
贺东辰第一时间察觉到云嬗望着他的目光,他没有回头,暗自揣测着,她望着他时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帅的?
莫名的,他的唇角弯了起来,只因为这个女人此刻专注的目光。
过了许久,云嬗的目光都没有转开,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忍不住揶揄道:“看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迷恋上我了?”
云嬗脸颊一烫,心下微窘,连忙移开视线,一颗心砰砰的狂跳起来,她跳下车前盖,道:“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贺东辰看着那道迅速逃离的背影,刚才的好心情已经不复再见,他是洪水猛兽么,调侃她一句,她就跟逃命似的。不由得让他怀疑,他的魅力真这么差?
贺东辰坐上车,发动车子驶离江边,向市区驶去。他时而偏头看云嬗一眼,她始终看着窗外,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他出声道:“沈存希回来了,接下来每周一,你来办公室一趟,向我汇报情况。”
云嬗倏地回过头去望着他,“为什么?”
“问那么多,叫你来你就来。”贺东辰恼怒道,看她那一脸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云嬗抿着唇,半晌才讷讷道:“可是你不是说,有你的地方,让我躲远点么?”
贺东辰怒极反笑,“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听话?”
云嬗脸色僵白,以前她是叛逆,总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真正犯了错,又害怕看到妈妈失望的样子,后来贺东辰为她出头后,她发现她很喜欢他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样子,特别帅特别酷。
后来,她明白了这种喜欢,其实叫爱。只是那个时候,她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她在那个季节伤了风,对感情再不敢大意。
如今,她把他的话奉为圣旨,说来说去,不也是因为在乎么?
“以前太小,不懂,现在懂了。”
“你懂什么了?”贺东辰转头瞪着她,这榆木脑袋到底懂什么了?云嬗见他一直瞪着她,也不看前面的路。她忍不住提醒道:“你看前面的路啊,别看我,我还年轻,不想死。”
贺东辰肺都要气炸了,他转过头去,瞪着前面的夜色,咬牙切齿道:“云嬗,我真恨不得弄死你!”
“……”
车子驶进贺宅,贺东辰下车甩上门,大步朝别墅里走去,云嬗坐在车里,看着他发怒的背影,她叹息一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下车,往佣人房走去。
这两年,她很少回贺宅,回来了也不留宿。她知道她在逃避些什么,在这里,有她一生难忘的记忆,有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记忆。
她走进别墅,玄关处那双皮鞋乱七八糟的放着,她弯腰捡起来,将皮鞋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刚起身。就发现二楼有视线看过来,她抬起头来,就见贺东辰站在二楼缓步台上,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她顿时心慌意乱,尴尬的解释道:“在军校习惯了,看不得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
“给我倒杯水上来。”贺东辰说完,转身走了。云嬗愣在那里,贺东辰的房间,她回桐城后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是她的禁地,不可接近也不可触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去厨房倒水。
贺东辰回到房间,眼前还浮现女人蹲下来,将他的鞋子摆放整齐的那一幕,他双手叉在腰上,怔怔地盯着外面的夜空,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了。
大约十分钟后,卧室里响起敲门声,贺东辰说了声“进”,云嬗推开门,端着一杯水走进来,她目不斜视,朝房间里摆放的圆桌走去,将杯子放在圆桌上,她毕恭毕敬道:“大少爷,水放在这里了,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贺东辰盯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那道剪影,他状似闲聊般,道:“云嬗,你回桐城两年了吧?”
“是。”云嬗不敢乱看,更不敢去看房间中央那张大床,心里只想着赶紧走,偏偏贺东辰就是不让她如意。
“听说追求你的人不少,怎么没有带一个回来给云姨瞧瞧?”
今天晚上,这是第二次,贺东辰旁敲侧击她的终身大事,云嬗心里有些乱,他一直问这个,是要催着她结婚么?“没有合适的。”
贺东辰心里一阵暗爽,他喜欢这个回答,“你想找什么样的,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可以帮你把把关。”
闻言,云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抬头望着他,男人眉眼带笑地望着她,那笑刺疼了她的眼睛,她道:“不用麻烦大少爷,一切看缘分,我不强求。”
“云嬗,你年纪不小了,再蹉跎下去,过了三十岁更不好找。”贺东辰语重心长道。
云嬗心如刀割,没有什么比最爱的男人,让她去相亲更让她难堪的事,她单身就这么碍他的眼么?还是怕她对他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冷声道:“不劳大少爷费心,我自己会找。”
说完,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贺东辰瞪着她的背影,她眼瞎么?放着眼前这样360度完美无死角的男人不找,去找别人,真是气死他了,这个榆木疙瘩,到底什么时候才开窍?
贺东辰心里不痛快,云嬗心里何尝痛快了,她匆匆回到房间,她满十五岁后,贺峰就给她准备了单独的房间,当时她为自己终于有了独立私密的空间而兴奋不已。
此刻她坐在床上,想起刚才贺东辰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揪痛得厉害,她知道她不找男朋友,碍着许多人的眼,妈妈一催再催,雪生小姐更是旁敲侧击。可28岁还没有男朋友,就是罪过么?
她眼眶发烫,心里难受极了,脸上痒痒的,她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倒进被子里,气得大骂:“王八蛋!我就不找就不找,膈应死你。”
“……”
翌日,云嬗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坐在车里,等着贺雪生吃完早饭出来。不一会儿,贺雪生与贺东辰一起走出来,两人边走边聊,贺东辰看着贺雪生的目光格外温柔。
以前她都不会将车开进贺宅,实在避免不了,就让保镖队长跟着。贺家人十分紧张贺雪生,贺东辰上班都没有保镖跟着,但是贺雪生身边至少有五个保镖。
她一直不明白,妈妈说起来也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搞得特别神秘。
跟在贺雪生身边两年,她几乎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她只知道,她就是五年前那场爆炸的主角,至少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一概不知。贺雪生不说,贺家人自然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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