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跟阿昱结婚咯。”
眼前女子的脸,于常年的苍白之上增添了不少幸福的颜色。
而与她相对而坐的苏晓晓,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和冒着热气的麦茶,已经没了一半的食欲。
“你不是说……不会再结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砂糖黏上了嘴,连开口都有点结结巴巴的。
“有句话不是叫‘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吗?”女子的眼角已经蔓延出浅浅的皱纹,笑起来,就跟被描了边一样的深陷下去。
“况且…女儿的事情,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怎么说家里还是有个男人比较好。”
苏晓晓用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要说的话咕噜成唾沫咽下去,怎么都说不出来。
也可以说是,看着对面人的笑脸,她开不了口。
对方的前夫可以说是个人渣,在女儿生下来不久就在外面有了其他爱人,又组成一个家庭。
“梓玫姐,您的身体还行吗?”想了许久苏晓晓决定从这个点上下手。
“最近好了很多哦,谢谢关心。”
叫梓玫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真的要谢谢你,晓晓,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陪我经历了不少,也让我扛过了很多我自认为不行的磨难……”
语气真挚得一点都不像客套话,实际上也是情感的抒发。
可从耳朵灌到苏晓晓心里,竟泛起一阵阵酸楚。
“梓玫姐,小文她……对于阿昱,接受吗?”
本以为能让彼此的空间只容纳下刚刚好的几个人,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有另一个人进来定居。
“接受呢,她的数学不行,而阿昱正好是数学老师,教得也很有一套,每次啊去补习的时候小文都不抗拒;甚至叫我快一点准备什么的,这孩子……”
而且那个人,还是通过合法的途径。
苏晓晓的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一叉子陷进蛋糕里面忘了拔-出来,任由淡黄色的蛋糕胚混着奶油变成碎渣散在盘子里。
啊啊……谈到在意的人就会滔滔不绝地说来说去,就是指这样吧。
“我也认为,阿昱先生他,是个好男人呢。”
除了应和,做不了其他事情。
那个叫阿昱的男人苏晓晓不是没见过,国字脸加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正派的形象。
为人也确实如梓玫讲的那般温柔可靠,不会随身带着香烟与打火机,更不会在女人讲话的时候不耐烦地皱眉。
“不过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了,这下小文要有个弟弟了……”
听说因为早年事业心太重,导致没能去见难产的老婆最后一面……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顾家可靠的黄金单身汉形象。
“那就祝你幸福咯。”
苏晓晓起身,把靠在椅子上的挎包挂到肩膀上,朝门的方向走去。
“乐队还有事情…刚刚想起来了。”
“诶是吗,蛋糕要带回去吃吗?”
梓玫完全没意识到苏晓晓的异常,只是为了她的突然离席而感到略微的惊讶。
“吃多甜的会黏住嗓子啦。”
耳垂的黑色坠子在白炽灯的亮光下闪烁镜面一样的光芒。
“那就,婚礼见?”
手触碰到门把手的同时,苏晓晓回头,这么问。
“哪那么快啊!你这孩子!”
被无形中那么一逗,梓玫的脸一下就红了。
就算正背过身去出了门,苏晓晓还是可以猜到她的样子。
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跟小女孩一样……
总能让人在很多个瞬间,希望给她幸福。
出了小区的大楼后苏晓晓进了地铁,并没有朝惯常的那一站坐去,反而是向完全不一样的方向,空隆空隆地行驶。
目的地是一处墓园。
寒冬的冷风中,排排坐的灰色石碑上覆满白色的积雪,有的甚至被盖了名字,几乎变成一个矮矮的雪堆。
苏晓晓循着记忆走到某一排的尽头,把上面的雪用手扫掉,等到名字露出来的时候;手收回来与另一只变成合十的动作。
“外婆,您在那边过得好吗?”
前一阵子不知怎么的,在这具身体中本应该沉睡的愧疚与眷恋就像迎来第二春一样地苏醒,被动地驱使着苏晓晓不断回想与素未谋面的“亲人”有关的事情。
“对于没有参加您葬礼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些年一直,一直都很后悔。”
其实这个后悔是属于另一人的,只是她永远都没办法回来了而已。
“我是因为怕,因为怕看到您的遗体。”
所以,苏晓晓有义务代替她这么做。
“以及……不能哭的命令。”
代替那个以前叫“苏晓晓”的她这么做。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小小薄薄的一片落在苏晓晓的鼻尖上,在一阵寒意后迅速融化。
“如果你想的话,复活她不是也可以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的墓碑旁边传来,清清脆脆的还挺悦耳。
不过苏晓晓根本不打算回头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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