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了虚空幻境,只落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头,苍柏翠青,珍禽怪兽游走林中,遥遥得观一座虹桥越过天际,茫茫然山林险峰,掩着琼楼玉宇。
片刻之后,一阵清风拂过,化作一个小小童子,头发梳做总角,拿着把黄叶扇,骑着一匹小马驹,满面可爱天真,直叫人心中喜欢。小马驹腿短身小,跑起路来却不慢,没消几息便跑到两人面前,那童子笑嘻嘻的抬了头,只打揖道:“两位仙家老爷打何处来呀?”他话音方落,云散雾去,从虹桥处又跑来一只白鹿,睁着乌黑的眸子看着众人。
“仙家老爷不得当,只从海窟玄阵来。”白将离答道,“无意入得此道场,无意龙子奔波忙。小童子可指明路一行,纵我二人离去否?”他虽身上还背着徐岫,腰上亦悬着玉吟,却已是凝了金丹,僻了净体灵心,道中难得的高手,童子左右观他灵台清明,不由赞叹,只是不理会那句离去。
却说徐岫睁了眼,他本身便是金丹前期的修为,定睛看出那小童子不过是一颗顽石所化,左右不过两三百年的道行,大约也只是人类筑基修为,恐怕是青蛟女强行点化而成的,虽可爱机灵,但也难逃顽固本性。他只见素来少言寡语的白将离与那石头童子认真辩说,不禁凑到白将离耳边笑道:“他不过是被点化来伺候的童子,没甚大机缘,心智不过□,你不嫌口干么。”
白将离却暗道:我与他说话尚未口干,但你一说话……倒真有几分舌燥。
他叫之前幻境里的色妖扰了清明,心中狂潮还是未能平复,想罢了方才觉得自己孟浪至极,不由懊恼。只是心意一乱,难以一时自制,只闭了口不再言语。
徐岫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只当是白将离闹了脾气不愿再开口,随即对那童子笑道:“童子可等有缘人?”那童子本来苦恼白将离坚持,但见得徐岫说话留得三分余地,便立刻扬起笑脸来连连点头,那白鹿似也有所觉,凑了鼻子拱上来嗅嗅白将离的腰带,一双鹿茸生得极好,十分可喜,徐岫觉得拿来下药应该很不错。
“善,善。白云,你且引得这两位老爷去了小老师那处,莫惊扰祖师爷爷。但千万不可轻慢了。”童子手中的黄叶扇微微一拍白鹿头顶,肃颜训诫道。白鹿似有灵性十足,也低低呜咽几声作应答,细腿踢踏了几下,俯下身子来,讨好般的蹭了蹭白将离的腿。
真真是骑虎难下,白将离只好先将徐岫抱上去,自己又坐在后头搂着他,两人刚刚坐稳,白鹿便欢愉的叫唤起来,撒了腿便跑上虹桥。这七色彩,水流光极美,只是跑了半晌,也不见得能近那险峰山林之上凌空而显的琼楼玉宇半分。
那白鹿跑了阵,忽然纵身一跃,却见前头结界融去,下一刻便是满头大水瓢泼洒落,叫白将离拂袖挡了。却是过了水帘,两人再看,已然身在琼楼玉宇之中,白鹿叫唤了一阵,推挤着两人上了阶梯,很快自己又跑出了结界,消失无踪了。
这楼阁极大,四下无声,徐岫翩然落了地,见腿脚无事后便拒了白将离过来帮忙的好意,只是打量着这个地方。说来也奇怪,明明青蛟女所占的这洞天福地该有几个伺候的,但其内半个童子也无,一只灵兽也不见,空旷安静至极,简直叫人生疑。
不过僵持在这儿也总归不是什么好法子,两人便寻了个方向自顾走了去,转过七八个房间,绕完三四条走廊,才听得一间房内有水声潺潺,便推门入了内。
两人刚开了房门,徐岫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愣在原地。
内室较与外在看起来要宽阔许多,四角摆了装饰做的焚香炉,中间是个大水池,占去整间屋子四分之三左右,水池中间还有一个小圆台,趴着一条乌黑的大尾巴,倒看不清是什么,水中浸着许多仙家宝器,其中也不乏后天极品法器,这些寻常修士若得一件便要捂在心口上疼爱呵护的法宝只被当做破烂一般丢在最里头,层层积着。
那大尾巴在陆地上动得很慢,但“噗咚”一声下了水之后就游得飞快,徐岫看它用大尾巴抽飞那云絮八卦令,又撞上了火焰琉璃珠,还碰得水月魂镜叮咚磕上混沌石……,种种恶劣且令人发指的行为险些肉疼的他一口气都缓不过来。
等大尾巴湿漉漉的爬上岸,徐岫差点没站稳。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徐岫真的很想教这个大尾巴唱这首歌。大尾巴还没有完全睁开眼,大约是三四岁大小的幼童模样,拖着一条黑色的龙尾,睫毛湿漉漉的,唇粉嘟嘟的,脸肉呼呼的,可爱至极,堪称粉雕玉琢。他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抓住了站在前面一些的徐岫,使劲儿嗅了嗅,忽然委屈的嚷嚷起来:“阿娘呢,我要阿娘啦!”
“你阿娘她……”白将离先出了声,微微一顿后又淡淡道,“她回不来了。不过她待你很好,最后一刻也想着你,才叫我们两人来找你。”
大尾巴愣愣的坐在地上,当下瘪起嘴来,又爬过去闻了闻白将离的衣摆,当即一屁股坐下捂了脸作势要哭:“你干甚么来骗我,我阿娘才不会把我给别人呢,你把我阿娘给我。”
徐岫见了这场面有几分难过,心中难免想起自己恐怕终生再不能见的家人,不由黯然低下头去,辗转往外头去了,不忍心再听大尾巴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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