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山山脚下有一处古老村落,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邻里之间和美欢乐,就是风俗习惯多了些,时常有些歌舞或是如花灯佳节那般的活动。
而白将离与徐岫隐逸于云隐鹤鸣之中也足有数百载时日,极少下山。
那一日也是巧合,正值着村中祭祀,余下便是歌舞晚宴,唯独此刻不避讳外人,村人因着热闹,特地点了大红鞭炮与烟花,一束束耀眼的光线直冲云霄,又骤然绽放,璀璨艳丽,之后便是如流星划落的火星挥散溅落。徐岫站在山道旁,倒正巧看了个清楚,便有些怅然若失了起来。
琴空空的置在案上,弦犹在铮动,白将离将熏香炉中的烟灭去了,那股凝神静气的烟雾缭绕许久,便罢休了。徐岫未曾转身,他于音律上并不精通,跟着白将离学了许久也不过只是吹得箫声足以入耳罢了,但烟花声响颇大又兼之两人相扶相持过了这么久,倒也能猜出几分他的心思,恐怕是搅了兴致,只温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觉着败兴了。”
但出乎意料,白将离否认了:“不……只是觉得无甚心情罢了,倒是他们,经历数次战火竟还未断绝,反而能够重新振作起来重建家园,凡人的生存能力,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他搁了琴,缓步走到徐岫身旁,与他一同看漆黑夜空之中那几抹火树银花的绚烂。
徐岫便失笑道:“战火?那是近百年前的事儿了,你道凡人能与神魔之战或是灭世天劫相提并论么?凡人寿限也不过区区百年,十年光阴就足以令他们得以翻天覆地的改变,更何况一生。”白将离扬了扬眉,不置与否,不过对他那漫长的生命而言,百年说不准不过是一次闭关打坐修炼的机会罢了,倒确实无法亲身体会那些短暂生命的似水流年。
他们两人岂止是百年默契,更有千载情意,具是互相包容体贴之人,其中总有千言万语,也早早不必明说,便又静默着看了一会儿烟花。
“生命之绚丽而短暂,岂不正如这烟花美景,于你我长寿者,当世恐也难寻觅一二。”徐岫忽然叹息道,“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哈……只有历经一切,方知平淡为真,我此生还求什么呢?再求便是贪恋了,便只与你长长久久,细水长流。也无需甚么从一而终,待我死后,你若寂寞,便再寻一人相伴,我也是为你欢喜的。”
白将离却不接后话,只道:“忘川河畔,黄泉途中,我自相随其后。”
“当真吗?”
“不做假。”
“哈。”徐岫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白将离,只轻轻说着,“我才晓得,为什么姑娘家们都喜爱听这些了,因为现下我听了,也委实觉得心里异常舒坦。”
白将离也没在意他是调侃,只老老实实的说道:“你又不是姑娘家。”
这句话惹得徐岫哈哈大笑起来,夜风呼啸,卷过他及腰的白发,缭绕卷曲着轻柔抚过面庞,看着有几分凄切,似如欲哭不成翻强笑。他笑了一会,方才静下来,只道:“若我那一日并未回转成功,恐怕将成一生憾恨。即便不是你的,也将是我永远难消的悔恨。这世上,倘若我有一分一毫的气运,也都花在你喜欢我上头了,好在我虽缘薄,你却福泽不浅,方才叫我能与你安然至此。”
“安然至此?”听闻此言,白将离顿时冷哼一声,他方才眉眼还甚是温柔,现在却化作肃穆模样,“你管当年那些事叫做安然至此?”
“那又如何了?你何不想想她?”徐岫吐了一口气,终究再度提起了此人,心头却是一片默然,她曾是两人之中的禁忌,稍一动便要牵连全身,如今千年百载,也不知她是否还好,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等她归来,此生他无愧于任何人,唯独只有她叫他愧疚难安,永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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