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门槛,高氏道:“你父亲书房里的东西比这要好的多!”
颜十七扭头,打趣道:“娘亲是暗示我可以去打劫父亲吗?”
因没注意脚下,最后一级石阶踩空,眼看着随着前倾的身体跪倒。好在随行的沙暖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却也因为冲力,两人齐齐踉跄了两步。
一辆疾驶而来的马车擦着她们冲了过去。
高氏失声尖叫,“十七------”
颜十七弯身,捡起掉落到地上的端砚,抬手就冲着马车的后背扔了出去,愤怒的大吼,“赶着去投胎啊!”
淡定的拍了拍手,转到灵魂出窍的高氏身边,“娘亲,十七没事!您别担心!”
高氏合上嘴巴,抓住颜十七双肩的手还在颤抖。但女儿如此镇静,她也不能表现出慌乱。“没事就好!”声音都在打颤。
稳了稳心神,恶狠狠的瞪向马车离去的方向。
马车却在二十米开外紧急停住。
颜十七刚想感叹这人还不是无良的人,就见从车内冲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怒目歪嘴,本来不是很难看的脸就青面獠牙了起来。恶声恶气的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颜十七翻个白眼,这世道,还真就不能把人心往好里想。“沙暖,去把砚台捡回来。得防着那些个不长眼的贪了去。”
“你说谁呢?”小厮意料之中的跳进,跨前了两步。
“谁心惊就说谁!”颜十七寸土不让。
沙暖的动作很快,一阵风似的旋出去,抱着砚台又旋了回来。“姑娘,好好的砚台摔坏了。”
颜十七瞅了瞅,“只摔破了角,看来这砚台结实的很哪。那谁,你也别心惊了,赔我一方砚台,今日我受的惊吓就算是抹平了。”
“我赔你砚台,你是否要赔我马车?”声音如笛声般悠扬。
马车里先伸出一只青色的皂靴,白色的袍边。
然后,那小厮身后便多了一颀长的身影。
白色的狐皮大氅,衬的一张脸愈发的莹白如玉。
下巴无须,唇有型,不朱而红润。
一管挺鼻,如刀刻般耸直。
眼若杏仁,眼角泛着桃花红。等人走近了,更觉得那眼中如同有桃花绽放,美不胜收。
斜眉入鬓,浓黑如墨。
整个人飘逸的走过来,让人误以为是移动的美人图,而且是如玉的美人。
若是唇角上翘,还能多些亲和力。偏偏紧抿着,散发出几分清冷。
颜十七看着眼前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反驳的,无奈,脑子如同被抽空了般,一时间有些混沌。
只能面色苍白的傻站着!
美玉男子微微一笑,勾魂摄魄,让人忍不住的倒抽凉气。“你就是颜十七?”
高氏三两步奔到颜十七面前,如同对峙老鹰的母鸡,将自己的孩子密不透风的护在身后,“公子请自重!”
美玉男子眼波流转,“是她先挑事的,不是吗?”
高氏冷了脸,“公子任由自家的马车在闹市区疾奔,还有理了不成?”
美玉转冷,“这莒州还真是风气不好啊!上次来,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撞上,就偏被诬赖撞了人。这才不过了擦了衣边,又要被人讹上不成?”
高氏冷哼,道:“我道是谁这般猖狂呢,原来是镇海侯世子啊!这次负着圣旨而来,似乎更有了敢做不敢当的依仗了吧!十七,咱们走!以后遇到这种人,记得远着点儿。”
高氏转身,正看到颜十七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不禁吓了一跳,“十七,你怎么了?可别吓娘亲啊!”
颜十七瞪着空洞的双眼,喃喃的道:“镇海候?镇海候世子?杜锦轩------”
“十七!”高氏一把将颜十七拉进怀里,“别怕!别怕!娘亲在这里!谁都别想伤害你!娘亲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纵使他是镇海候世子,咱也不怕!”
“这位太太,你女儿这个样子,与本世子无关吧?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杜锦轩讥诮的开口。
“你才脑子有毛病!”高氏不顾形象的大吼。
杜锦轩变了脸色,他身后的小厮立马跳出来,道:“若非脑子不正常,怎会故意装晕陷害别人?这样的烂招数我们世子爷在京城见多了。用了一次不够,还来用第二次。真够拙劣的!大家伙都来做个见证啊,我们的马车真的是没有碰到她。”
“所谓的双手写字,也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怎么能跟我姐姐相提并论?”杜锦轩的话很慢,如同从齿缝中挤出,透着莫名的阴寒。
“不!我不跟任何人相比!”颜十七双手抱着头大叫。
脑子里有个声音,也在用刚才的声调跟她讲话,“我姐姐是这个世上最聪明最有才华的人,你凭什么跟她相比?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好孩子!咱不比!咱不跟任何人比!咱做自己!做娘的十七就好!”高氏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心疼的眼泪簌簌而下。
颜十七在高氏的怀中软了下去。
高氏着急的大喊:“叫马车来!”
沙暖疾奔而去。
马车很快的在身边停住,却不是颜府的马车。
从车上下来的人,同样的颀长,同样的白衣,不过不是狐皮,而是锦袍。
同样的俊帅不凡。
若说杜锦轩是美玉,那么眼前的这位就是明月。
“十七小姐怎么了?”声音里都带着温润。
杜锦轩上前两步,“瑞------”刚喊了一个字,就被周瑞一抬手给阻止了。
“颜太太,周瑞有礼了!”周瑞一抱拳,“十七小姐似乎晕厥过去了,还是赶紧送她就医吧!如不嫌弃,就坐周某的马车吧!”
高氏跪坐在地上,尽量将颜十七抱在怀中,“多谢周爷!我们自己有马车!”
周瑞道:“我知道宁建合现在何处。”
高氏一咬牙,情知这个时候可不是矫情的事情,“那就有劳周爷了!”
沙暖也已经回转,跟晚晴两个人联手去搀扶颜十七。
女子的力气毕竟是小,抱是抱不起来的。
周瑞一抱拳,“事权从急!得罪!”
竟是上前推开丫鬟,弯腰将颜十七抱了起来。
沙暖忍不住的惊呼,“使不得啊!于礼不合!”眼光求救的看向高氏,见高氏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话来,也就只好将后话咽了下去。
倒是那个杜锦轩,变了脸色的大叫:“瑞------爷,她如何当得起?”
“杜世子管宽了!”周瑞说着话,眼波都没扫过去一个,径直将颜十七抱上了马车。
转回身,将高氏搀扶了上去。
高氏也顾不得那么多礼仪,上车后,抱起颜十七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也顾不得周瑞是个什么来头,只拿手抚摸着颜十七的脸。
“娘!娘!不要离开我!”颜十七突然大声喊叫,手臂乱舞,“我不要跟父亲走!没有了娘,那个家不是我的!父亲不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
“十七!十七!”高氏用力抓住颜十七的手,撕心裂肺的喊,“娘在这儿!娘一直在这儿!娘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颜太太!”周瑞双手攥拳,眉头紧蹙,“十七小姐这像是魔怔了。这样子任由下去可不行。不然,掐人中试试?”
高氏慌乱的脑子如同照进了一束光亮,有了些许的镇静,抬手,拇指就压在了颜十七的人中上。
颜十七叮咛一声,眼皮如同千斤重的抬起,大大的眼眸漆黑如夜,却又如同蒙了一层水雾。
“十七!”高氏惊喜的喊。
颜十七的眼珠随着声音迟钝的转动,好容易聚焦在了高氏的脸上,艰难了吞了口唾沫,“娘亲------”
“哎!”高氏喜极而涕,“娘亲在!娘亲就在这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跟娘亲说!”
颜十七纤秀的眉毛打结,“我怎么了?这是在马车上吗?刚才那个杜------”
高氏摸一把眼泪,打断她道:“好孩子!过去的那些个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缺教养的玩意儿,就当不存在吧!十七,听娘的话,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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