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辎接到家里的消息,说太太病了,他将报信的人叫进来问了几句,那人却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问请了太医没有,也不知道。
王氏虽然时不时便要和他闹一场,却没有将家事闹到衙门里的习惯,唐辎问了几句,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只好先放下手头的事,和属下说了一声,便提前下了衙。
回到家里,王氏眼睛通红,第一句话便是,“你昨天哪里胡混去了?家里有事也找不着!”
唐松见父亲神色不悦,忙道,“母亲,还是先讲正事要紧。”
桌面架子上搁着明黄色的圣旨,唐辎拿起来打开,唐松在一旁道,“今天上午才下的旨意,妹妹的婚事提前了。”
王氏恨声骂道,“哪里有这么仓促的婚事?也不知是上辈子欠了哪个,出这样的主意坑我女儿!莫不是要拿我女儿去冲喜?”
唐辎深深地皱起了眉,圣人这些年越发糊涂了,只看他信道士便知道,尤其这次突发重病,据说醒来后竟然还召见了那妖道,要妖道为他炼丹,真是不要命了。
这道旨意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怕礼部、户部和宗人府比他还急,皇子成亲,哪里是半个月就能预备好的?
唐辎将圣旨卷好了放回架子上,“这旨意,老太太和太太她们怎么说?”
王氏心里烦躁得很,听他提起太夫人和林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盛放圣旨的架子一推,险些推到地上去,怒道,“别提她们!一个个就好像与宁姐儿没干系似的,轻飘飘的就把这东西甩给我了,也真好意思!”
唐辎脸色变了变,仍旧没说什么,只是将放圣旨的架子挪到了条案上,放到了正中间,免得王氏暴怒起来,将圣旨打了、弄脏了,被人参他一个大不敬之罪,那就太冤枉了。
王氏抱怨着,“我跟老太太说,这事儿得去打听打听,这旨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别是宫里有什么想法,可她们倒好,一个个像是听不见似的跟我装傻!”
王氏这两年脾气越发厉害,她骂了一通,口干得厉害,叫人上了茶,又嫌茶叶没滋味,将泡茶和端茶的都罚了二十下手板。
唐辎暗暗叹了口气,看看儿子,“你妹妹知道了吗?”
“传旨的时候就知道了。”
唐辎沉默了一下,对王氏道,“已经下了旨意,哪儿有抗旨的道理,你好好操心女儿的事就行了,打听的事我去办,给宁姐儿陪嫁的东西还差多少?”
王氏擦擦眼睛,叫李嬷嬷拿来账册,看了看,“除了家里现成的庄田、宅子和铺子,绸缎衣料大可去铺子里现买,正做的四十八身衣裳和家具是来不及了,玩摆设是这几年一点点攒起来的,大半都得了,陪嫁的人选只定下来一半,还得再挑两房人。”
唐辎想了想,“陪房的人选一定得慎重,你也问问孩子的意见,玩摆设还差几件,你报给我,我叫人去寻,衣裳去外头铺子里买,先不管尺寸,凑齐的件数再说别的,家具么……要不就用原来的那套?哪怕略差些——”
王氏打断了他的话,“不行!绝对不行!关系着宁姐儿的体面,东西差了,将来她在那边儿怎么抬得起头?”
王氏原先给唐曼宁打过一套家具,是上好花梨木的打制的,虽说比不得黄花梨、紫檀一类,但请的是苏州工,又是一百零八件,价值也颇为不菲,但唐曼宁自从被许了晋王,王氏觉得这套花梨木的上不了台面,硬是花高价要重打一套黄花梨的。
依唐辎的意思,既然时间上来不及,就不如用原先的那套家具。
“那一套也不差了,等黄花梨的打好了,再给孩子送去就是了,她是朝廷敕封的王妃,谁敢怠慢呢?再说王府的规制都是朝廷定下的,咱们准备的陪嫁再好,也放不进正堂里,何况正经皇子成亲又和宗室不一样,什么时辰该做什么,流程卡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晒嫁妆一说,到时候谁知道哪个是宁姐儿带来的?”
见王氏沉默不语,唐辎道,“你要贴补宁姐儿,私下里贴补多少我都不管,只是别弄得太过,御史台且不说,老大媳妇也快进门了,总不好叫亲家议论你不疼儿子?”
论起妹妹的嫁妆,唐松从未打算开口,母亲疼妹妹是自然的,再说了,好男儿不吃分家饭,这时候计较什么呢?
不过,有时候他真是弄不明白,母亲怎么会认为吵一场闹一场,父亲就会乖乖听话?她越是闹,就越是会把父亲推得远远的。
他道,“母亲要贴补妹妹,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哪怕以后妹妹做了王妃,却也管不到长辈头上,父亲攒起这份家业不容易,若叫人知道您手里有钱,哪儿还能留得住?依老太太的性子,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您说呢?”
话没说完全,意思却到了。
王氏心里愤愤,儿子和丈夫说的虽在理,可她这样操心也是为着女儿,抱怨几句又怎么了?
她不免又想起女儿成亲,公中不肯多出嫁妆的事儿,“老太太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何必死揪着银子不放?将来还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太夫人虽不好,到底还是唐辎的亲祖母,唐辎听不得这话,也不想和她吵,便道,“这事不要多说了,公中给多少就是多少,圣体不安,哪家敢大操大办呢?”
一说起这个,王氏突然想起一事,她看看儿子,“鄂家呢?不会也要简办?松哥儿这可是头婚,太俭省了像什么样子!”
唐辎脸色不太好看,“亲家那边有三妹妹操持,就是办得俭省些,也不会少了孩子的嫁妆,等媳妇进了门,你照看着些,别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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