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庶女?”老太太和武大太太都皱起了眉。
还是个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女。
武大太太摇了摇头,“只怕不大般配。”
蔚氏笑了,“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那孩子还小,今年才十一,孙二哥只怕是物伤其类,看那孩子可怜罢了,那孩子我见过,虽说性子有些内向,却不是个没用的,长得也好,好好调\教调\教,是个不错的姑娘呢。”
武大太太听媳妇这么说,也怕老太太多思多想,就道,“才十一?那只怕不是了,你去吧,早去早回,今儿好些事呢。”
……
薛大姑给姑娘们讲了裁衣,又手把手的教了一番,让她们各自照着自己的尺寸裁一件比甲,再裁一条素面的马面裙,要三天之内做好,曼春正和姐姐商量着比甲的前襟用什么样式,就见外头进来个传话的丫鬟,“老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有话要吩咐。”说着,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曼春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就见那丫鬟掀开帘子,外头进来个穿着体面的高挑丫鬟,却是太夫人身边专管传话的丫鬟奇楠,奇楠跟薛大姑福了福身,薛大姑还了礼,奇楠道,“外头来客了,老太太叫二姑娘去见一见,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往日里若是来了客需要去见,老太太往往都是传话叫她们一起去,今儿只传唤一个人去,这可不多见,不过,当着薛大姑的面,即使是唐曼锦,也没有贸然开口。
唐曼宁觉得奇怪,别人不开口,她却是要问一问的,“是什么人来了?怎么只叫二妹妹去?”
奇楠道,“是武家的三奶奶来拜会。”
武家三奶奶?那不是……曼春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骤然快了,当着许多人的面,她没有多问,等离了蕴秀轩,曼春道,“我这一身便服去见客人总是有些不妥,劳驾奇楠姐姐,我得回去一趟换身见客的衣裳。”
原本以为还要多啰嗦几句,未料奇楠却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双手轻轻扶着曼春,“这是自然的,我陪着姑娘回去。”
曼春见她这般爽快,松了口气,一边往居来山房走,一边笑问,“平日里极少见着你,我和姐姐回来几个月了,也只知道你叫奇楠,是老太太院子里的。”
奇楠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个头高挑,眼神清正,一双剑眉并没有像别的丫鬟那样修成柳叶眉或远山眉,走起路来身板笔直,说不出的英气,“奴婢平日里只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些传话和引路的活计,不爱在人多处待着,所以姑娘见我见得少。”
曼春听她说话和气,心中好感大增,便点了点头,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不禁生出几分怜意,“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只穿这些?太单薄了。”
奇楠道,“我身子骨结实,不怕冷的。”
曼春脸上就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来,奇楠见了,不知怎的,心里冒出了解释的念头,遂道,“我从小练武,冬天再冷也只穿件薄袄,习惯了,因此不怕冷,穿得厚了,倒热。”说完,心里又隐隐后悔,这大宅门里头的女眷们总爱多想,这位二姑娘可别也跟其他人似的罗里吧嗦。
曼春一愣,没想到太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人精似的,这个奇楠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便点了点头,“真不冷?”
“……真不冷。”
曼春摸摸奇楠的手,她手心热烫烫的,比自己的手还暖和,不由贪恋那暖意,又握了几下才松开,“那你的身子骨一定比我好多啦,你看我的手,跟冰坨子似的。”
奇楠忍不住握住了曼春的手,手指隐隐搭在曼春手腕脉搏上,并未引起曼春的注意,“姑娘的手这样冷,身子骨不好?”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曼春就把自己去年生的那一场重病说了说,“那会儿家里觉得我不行了,谁料正巧大姑太太到了,带去的齐太医是个有本事的,救了我一命。”奇楠眼神微动。
等走过了闸桥,居来山房就在眼前,几人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曼春回头去看,就见从她们来时的方向过来了一顶暖轿,身边十来个婆子丫鬟围着,正不急不缓地过来。
奇楠小声提醒,“这些人大多都是武三奶奶带来的,左右还有蔚霞堂的两个管事妈妈。”
轿子行到跟前停住了,轿子里伸出一只素手拨开轿帘,从里头出来个年轻的清秀丫鬟,对着曼春轻轻福一福身,“二姑娘,我们奶奶请您坐进去。”
曼春歪着脑袋往里瞧了瞧,武三奶奶蔚氏正笑眯眯地瞧着她。
曼春朝奇楠点了点头,对蔚氏道,“好巧啊,遇着了三嫂子。”
蔚氏爽朗一笑,“巧什么呀,我就是来找你的。”
曼春坐进了暖轿,身形一僵,“三嫂子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曾祖母那里呢。”
蔚氏趁着轿子里没有别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小声嗔道,“你说我怎么过来了?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躲着我,你家老太太又嫌我聒噪,干脆就过来了,听说你们唐家这院子造得好,我还没见过这里的冬景呢,你领我去各处瞧瞧?”
曼春被她这番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不安的神情落在蔚氏眼里,嘻嘻一笑,“我和你说笑呢,这大冷的天,荒荒凉凉的连雪星儿也没有,有什么看头?——冷得很,去你那里坐坐?”
话音未落,曼春只觉得脚下一个晃动,轿子起来了。
曼春忍不住乜了她一眼,蔚氏却笑嘻嘻的,“我就看不得人装正经的样子,明明心里烦我,面儿上还要装着客气,你这样的我最喜欢了。”
曼春嗔了她一眼,“那就请吧。”
居来山房是处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的假山据说是从江南运来的湖石堆砌而成,院子各处干干净净的,廊下靠墙的地方摆了些花草,这些原本都是放在假山前面的,曼春怕它们被风刮坏了,就都挪到了房前屋下。
这处院子的游廊其实也是能封起来的,搬进来之前还不知道,后来收拾库房,才在角落的一间后罩房里找到了几十扇槅扇门板,考虑到采光,曼春原本并不打算把游廊封起来,可眼看着风越刮越厉害,童嬷嬷和宋大家的也劝她,想到那十几盆花,怕它们过不得冬冻死了,况且封上一层屋里也还能再暖和些。
她们到的时候,童嬷嬷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将门扇都搬了出来,去了浮灰擦干净了,一扇扇的重新装好,丫鬟们则忙着熬浆糊贴窗纸。
见二姑娘领了生人进来,都停了手里的活儿。
曼春让宋大家的领两个人去厨房准备茶水点心,屋里只留了小屏服侍。
童嬷嬷见院子里人多,也顾不得手里的活儿了,让姚氏盯着那几个粗使婆子,自去安排跟轿婆子和丫鬟们去茶水房歇息。
蔚氏进了上房,见曼春这里安排的简洁又雅致,摆设的东西虽不是珍品,却样样妥帖,她一眼看到炕几上摆着的一座绣着《洗马图》的插屏,眼睛一亮,忙凑了过去,连曼春请她坐下都没顾上。
看了半晌,蔚氏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这是太平山人绣的?”
“怎么这么说?”这幅画曼春前不久才绣好,因着“太平山人”名气越发响亮了,她不打算再卖了,也是没舍得卖,自然就没绣上“太平山人”独有的印记,搬到居来山房之后她才把插屏摆了出来,平时要是有别人来,总要提前说一声,就找块缎子把插屏一盖,除了姐姐,谁也不好意思特意揭开去看,今儿武三奶奶来得突然,童嬷嬷又忙着收拾门扇,竟无人想到这插屏的事,倒叫蔚氏看个正着。
蔚氏道,“我家里就有一座太平山人的砚屏,这个虽没有署名,看针脚、颜色、格局却是差不多的,你不要瞒我,这个……是太平山人的吧?”
已然叫行家识破,再犟着嘴不承认也没什么意思,曼春道,“这上头又没署名,谁敢说就一定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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