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华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若隐若现的欣赏,初蕊夫人支起身来,谦身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向他弯下身,唇上凝着含苞待放的笑意。连着周围那一片苍末滚白的世界也泛起层层涟漪,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变得小心而喜悦,连风,也跟着在空气中不安分起来,轻轻扑腾着,仿若在他的周围下起了一场瑰丽的梦,梦里都是蝴蝶,晶莹透明的风化的蝴蝶,依依不舍的在那上下翻飞,深情一舞。
梁灼的呼吸无端端地慌乱起来,掌心都是细密的汗水,她想起来,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想起那个夜色沉沉的晚上,想起那天在天幕中自己微微发烫的身体……
原来,许清池就是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原来是他将药拿给了自己,原来是他,是他说过,
阿丑,其实你一点也不丑的……
天地宁静,恰如,此刻周遭的一切都通通化去,没有了夜千华,没有了初蕊夫人,没有了一切,也没有了梁灼,只有,只有许清池,只有这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从白莲未染方寸的世界中走来,被雪花簇拥着,簇拥在冰天雪地冷清洁净的天地中,独自前行,俯瞰天地众生。
眼睛,
梁灼的眼睛,骤然离不开那一片雪白,离不开那雪白苍茫之中溪流般清澈泠泠的身影。
淡漠凉薄的眉宇之间掩不住的是那一张绝非世俗所有的惊心动魄的容颜,凉薄的唇紧抿着,带着点惹人遐想的一些笑意,暖暖的,如春光乍泄花朵盛放的声音。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吗?还是溪流的颜色……
不然怎么会那样深,那样温柔,又那样冰凉……
在他的眼睛里你甚至可以感觉到溪水上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的烟雾,可是你感觉不到温度……
你可以在他的眼睛里听见泉水融化的叮叮咚咚,可是你触碰不到池水的柔软……
带着似有若无笑意的,淡淡的,冷冷的目光,轻轻流泄如水,如皎洁的一弯新月,如风过花海,全部倾倒入梁灼的心里。
梁灼的心里,忽然纠痛起来……
突然,失去所有的视觉、听觉、嗅觉,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那样无声无息仿若尘埃般的……
凝望他。
他,也只是那样清雅,那样冰凉,那样似笑非笑着的立在那,立在流动的风里,立在飘落的雪花里,立在一个人渐将窒气的呼吸里……
如此凉薄,如此清冷,如此孤绝,孤绝到即使他唇边的笑意胭得再浓,你也走不到他的心里。这般绝望。
似是一朵白梅的香味……
有什么在冰冽的空气中静静开花,
花香拂至梁灼的鼻尖,带着一点蛊惑,一点好奇,一点点喜悦……
淡淡的仿若白梅的冷香,跟着风从鼻端轻轻的擦过,微微的痒,从鼻尖一直到心底。
天地,一片纯白……
天地,落满了白梅的冷香……
天地,骤然夜深,夜黑黑黑到底……
天地,浸泡在一池三月间融化的泉水里,水光泱泱,烟雾袅袅……
许清池,我们,还是、还是无可挽回无可避免的遇上了。
梁灼趴在小小的温暖而干燥的草垛上,干冽的稻草发出????的轻微声响,有一两根抵在鼻尖,诱发着她忍不住想打喷嚏。此刻,她才发现许清池原来就站在窗外那棵大树的对面,她忍不住激动起来,觉得心底如同倒豆子似的哗哗哗响亮极了。
夜千华背靠着棵大树,双手环抱眉毛一扬,大声道,“好久不见啊,圣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