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十分宽大,可坐可卧,容纳七八人不成问题,此时却只有他们两个。
遗珠不由好奇地问道:“殿下,安敏郡主呢?”
花御一放下书,定定地看她一眼,“在、在后面哭。”
遗珠惊讶道:“郡主还在哭啊?您没安慰安慰她?”
花御一轻哼一声,低眸继续看书,不说话。
遗珠见他没生气,便大着胆子说:“要我说,虽然破坏公物的行为有失妥当,但郡主也是一片好心,您就不要这么严苛地对待她了嘛。”
花御一又看她一眼,冷笑道:“说、说完了没有?”
“没呢,还有几句。”想起昨晚和花清词的谈话,遗珠就觉得这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殿下不知道,郡主这几晚夜夜都睡在树上,多遭罪啊!她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还不都是为了殿下?”
“够、够了!”花御一冷不丁将手中书卷一摔,气冲冲道:“你、你知道什么!清、清词这样胡闹,她的名、名节该怎么办!”
“好办啊,殿下您来负责不就行了。”遗珠不假思索地说完,见他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紧抿着唇,死死地盯住她,看得遗珠心里发虚。
她微微咬唇,准备迎接他的雷霆万钧,谁知最后花御一只是低声问道:“我?凭、凭什么,要我负责?”
遗珠简直被他这么一句给吓尿了。
她不怕他发火,不怕他无理取闹,就怕他讲道理啊!
因为面对不讲道理的花御一,她还有办法和他顶嘴,有办法忽视他俊朗非凡的容貌。
可是花御一一旦开始讲道理,还隐约露出委屈的模样,遗珠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没有办法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
想想看也是啊,明明擅自跑出来的人是她花清词,闯祸惹麻烦的人也是花清词,又不是花御一让她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他非要赌上自己的婚姻大事为别人的行为负责?
就算他和花清词青梅竹马,娶不娶她,也该由花御一自己来决定,不该被任何人道德绑架。
遗珠想明白之后,心里愈发的愧疚。
花御一见她不说话,苦笑一声道:“你、你也希、希望我娶……清词?”
她希望他娶花清词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遗珠也在心里问自己,这是她想要的么?
她只是觉得花清词这样卑微地爱着一个人有些可怜,想要帮帮她罢了。就算没什么好的结果,起码过程也不要这么痛苦。
但花御一的话点醒了遗珠,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娶花清词的话,那么对她冷漠,才是花御一对她最好的保护。
“我不知道。”遗珠低声回答。
花御一收回目光,犹然在笑。世人只看到哭泣者的悲痛和不幸,却从未想过含笑者的心酸和委屈。
从小到大,他被安排着做了那么多事,只在婚事上做一次主,都不可以么?
清词是不错,单纯又爽朗,可她不是花御一想要的,他很确定。
只是遗珠的话,也让他微微有些触动。或许,真的是他太过无情了。
看到遗珠发呆的样子,花御一扬起折扇,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一敲。
“呀!”她原本跪坐在一旁,突然被他这么一敲,像鬼上身似的弹跳起来,又猛然撞上了棚顶。那重重的“咚隆”一声,连花御一听了都觉得脑袋疼。
遗珠立时眼冒金星,捂着头慢慢地坐了回去,像是个失去意识的稻草人。
“喂,”花御一斜眼乜着她,“你……”
遗珠眼前仍然一片混沌,但因方才的愧疚之心,她不打算和花御一计较了,“殿下放心,我没事……”
“你差、差点,把本王的马、马车,撞、撞出一个窟、窟窿!”
遗珠:“……”
她在心里顺了半天的气,默默问候了花御一的祖宗十八代,才假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殿下突然敲了我那么一下,吓了我一跳嘛。”
“谁、谁让你当、当值的时候发、发呆?”花御一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结巴。
遗珠不怒反笑,点着头道:“好,好,算我错,殿下有什么吩咐?”
很好,他成功地把她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簇微弱的小火苗,亲手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