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正朝窗外张望,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在门外小心地探了探身子,瞧见她立刻弯起嘴角飞快地笑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容转瞬间便敛去,紧接着轻咳了两声,才由映雪扶着走进来:“娘,你怎么过来了?”
夏太太瞧了一眼跟在她们后面的纹娘,见纹娘目光炯炯,朝她微微颔首,这才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刚刚有小丫头跑过去说你掉进水里了。”
一旁的许大太太张大了嘴巴,瞧了瞧床上的小娘子又回头看了看小雨,见她还穿着刚刚祝寿行礼的衣服,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瞧着可半点儿也不像落水的样子。
小雨见有外人,便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清冷地“哦”了一声,解释道:“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块石头挺大的,不想却是松的,眼看就要扑进水里了,恰巧纹娘站在一旁,拉了我一把。”说着还心有余悸地伸头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姑娘道:“这不是陈编修家里的表小姐方玥娘吗?!映雪,你去快去叫她姨母陈太太过来吧。”
几个人正说着话,之前那个帮许七娘将女眷都带走的大丫鬟快步走了回来,轻声道:“大太太,那边都安顿好了。”
夏太太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一张鸭蛋脸眉目清秀,身上穿了件青色撒花棉绸比甲,里面是件水蓝色圆领中衣,腰上扎了条松花绿绣花汗巾,下面穿了一条水蓝色棉裙,瞧着甚是干净利落,不像是那种冒冒失失的人。
一旁许大太太就没有这么含蓄了,皱眉沉声问道:“紫苏,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穿了件淡青色撒花对襟缎褙子走了进来,映雪见她的朱砂马面裙配的是五彩刺绣蔽膝,针脚和配色都十分的精致,不输自己的母亲宋嬤嬤,心里不由暗暗吃惊,那位夫人身后的嬤嬤放下帘子也低头快步跟了进来。
这新进来的夫人目光凌厉地扫了屋里诸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许大太太的身上,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夏姑娘落水了吗?”
许太太还未及答话,门外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女子,想必是她儿媳陈太太,一进门便惊惶地问道:“玥儿怎么样了?”
床榻上的姑娘听见她的声音,费力地挣起来要说句话,许是用力太猛,头一歪又倒下了。
映雪瞧见那圆脸丫头跪在榻前只是哭个不停,半句话也答不上来,便虚扶着小雨答道:“陈夫人,奴婢也不晓得,方姑娘跟陈二娘子,赵六娘子在池塘对面。我们姑娘在池塘这头踩空了,差点落水,奴婢和纹娘一直忙着照看姑娘,等姑娘安顿好了,这才晓得对岸有个小娘子落了水了。”
小雨趁着说话的空档又咳了一声,软软地依偎在夏太太怀里,小声道:“娘,我心悸,我要回家。”
陈太太的夫君只是个编修,她的公公却是户部的尚书,陈夫人听了这话便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没搞清楚以前,谁也不许出府。”
小雨歪在夏太太肩头又咳了两声,轻轻地在母亲耳畔抱怨:“这么跋扈,好讨厌。”
夏太太见她还有精神挑别人的毛病,便晓得她不过是在装可怜,反倒安心了几分,却也顺着女儿的意思道:“这里又热又闷,一会儿太医过来,我们在这里就更添乱了,不如也去梓吟阁听消息罢了。”
陈夫人不好再拦着,只得哼了一声,去看自己的儿媳妇:“别哭了,这是哭能哭好的事儿吗?”
这时许三奶奶和夏六奶奶也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六奶奶见小雨没精打采地靠在夏太太身上,急忙拉着小雨仔细瞧了瞧,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跟着三奶奶去瞧他们家的栗子糕是怎么做的,就听见有人嚷嚷:‘夏家的小娘子掉水里面了,快点煮姜汤。’唬得我一路都没停下来喘口气。”
紫苏听了羞的满面通红,忙跪下请罪:“都是奴婢的疏忽,没搞清楚情况便慌里慌张地给太太和夫人们送信儿,惊了几位夫人,太太和奶奶,还请大太太责罚。”
许六奶奶皱着眉头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奇怪,紫苏能在世仆里头做到大丫头,自然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怎么可能惊慌失措,连是谁落水都搞不清。
紫苏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刚刚几个小娘子们在一起斗鲤鱼,咱们家的小娘子和韩家的小娘子在桥上,陈尚书家的小娘子和国公府上的几个小娘子在夏娘子的对面,她们互相掷饵,看谁引来的鲤鱼多。”
“夏姑娘说太累了,走得脚疼,便没有跟着走过桥,一直在对面岸看热闹。后来小娘子们给的鱼食实在太多了,我瞧着这边有个鲤鱼好像翻白了,便同姑娘说,不能再玩了,不然鲤鱼都撑死了。不想姑娘非要那只翻白的鲤鱼,奴婢又不会水,不敢下去捞,孙娘子便自告奋勇地去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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