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这半年长得飞快,个头虽然还是不及几个哥哥,却已经比中等身材的六奶奶高了半头,站在周炆身旁虽然不能与他比肩倒也差不离。她本是闭着眼睛,耐着性子等周炆画了,不想他竟然还在那里呆头呆脑地问:“什么?”便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瞪他。
周炆心里太过震惊,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她回答。这会儿正抬起手去扶她的脸,偏她又睁开眼睛,四目一碰又觉得不大妥当,只得横下心揽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提笔画了下去。
饶是这样,拿笔的手指还是不小心地在她冰凉的额头和脸颊轻轻擦过。这下便是小雨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了,好在他很快就画好了,小雨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看着钟敏道:“他画得如何,我想着这里也就他还能画两下。”说罢又忍不住低声抱怨道:“手一直在抖,要是这样去射箭,连个兔子你都射不到。”
钟敏扯了扯嘴角,同情地瞥了周炆一眼,点头安慰道:“小王爷画得很好,你这会儿越发的鬼气森森了。”
小雨转头微微一笑,轻声对周炆解释道:“喜都人尚火,待会儿我进去,装作是他们的火神。你们都配合着点儿,说不定能骗出些什么。”说着便跑了出去,笑眯眯地瞧着那两只守在帐篷口的老虎。
小雨指着母老虎道:“你叫大花!”说罢对着那母老虎叫了两声大花,又指着小老虎道:“你叫尾火。”
回头看了周炆一眼道:“这是天上的煞星。”
周炆还有些懵懂,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晓得傻傻地点头。
大花一开始没有认出小雨来,好在她身上的味道没有太大变化,总算没有朝她咆哮起来,小老虎却不满地低嗥了一声。
小雨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歪着身子想要坐在那母老虎的背上。不想那老虎屁股一扭竟然闪开了,害得小雨险些跌坐在地上。亏得周炆站在一旁,红着脸伸手将她拉住。小雨讪讪地站稳身形朝着大花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这才又蹭了过去。这回,大花便让她坐了,一旁的小老虎见了便有些妒忌,也挨了过来,小雨伸手一捞,小老虎就势一窜,便跳到小雨怀里,小雨喃喃道:“尾火,尾火。”直到那小老虎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才算作罢。
钟敏和周炆看了这一人二虎,不由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都在心中暗想:“这丫头的主意怎么都是这样的诡异。”
大花驮着小雨朝前方走去,小雨见它没有朝帐篷走去,忙拍了拍它右面肩头。大花不解,还兀自往前面走,小雨便用手使劲去搬她的肩头,想让她往右走。那老虎立时被她搞烦了,一歪头低声咆哮起来。
小雨只得好声好气地抚慰了一番,又招呼纹娘丢了个山鸡过来。小雨一面拍它右面的肩头,一面将山鸡放在右侧逗着那老虎往前走。这样一面拍一面走,大花倒也晓得她的意思,拍了左面就往左走,拍了右面就往右走。走上一会儿,便有吃的。
一人二虎便朝蒋千户的帐篷走去,帐篷四周看守的士兵看了,都吓得抽出刀往后退去。周炆疾步走过去,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这些卫兵才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着。
蒋千户的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里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陈泽皱着眉头铁青着脸恨恨地看着那个喜都俘虏,蒋千户则站在一旁捏着拳头默默不语。正在这时,帐篷的帘子猛地被人揭起,秋夜的冷风似乎在外面盘恒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入口,迫不及待地扑了进来。瘫软在地上的喜都俘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抖着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和汗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清冷的空气。
很快,他就注意到周围的人都莫名地安静下来,原来吡啵捏骨头的声音没有了,气愤而沉重的喘息声也消失了,驷骅不由微微地扬起头像帐篷外望去。
帐篷帘左右的内柱上各挂了一个马灯,妖冶的灯光里,一个异常美丽的红衣少女骑着一头斑斓猛虎缓缓地走了进来。驷骅屏住呼吸等她走近了,这才发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幼虎。驷骅摇了摇头,想看看那些汉人的表情,但是脖子疼的太厉害了。
小雨高高地坐在虎背上,面如秋水,心里却止不住地担忧,暗自念叨:“大花,你可乖乖的,千万别出差错啊。”
驷骅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一人二虎,心想:“我刚刚听到外面不停地传来虎啸,想必是他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原本惊惧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下来,突然间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驷骅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坐了起来,紧盯着小雨额上猩红的火焰。
小雨见他慢慢地扭头朝其他人看了过去,想了想逸王妃和左二娘子的神态和语气,这才缓缓地用喜都话说道:“他们看不见我,你不用瞧了。”
陈泽忙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比了一个噤声的口型,又若无其事地扭头去看周炆,微微点了点头,
驷骅听了小雨的话不由一愣,定睛细看,果然那些汉人,或两两站在一起商量,或低头忙着刑具,并没有一个人看过来。
“驷骅,你要死了!”小雨不待他转过头,便缓缓说道。
驷骅愕然地回头看着小雨,好一会才沉声答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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