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本小姐巴不得他能快些同我解除婚约,也好放你们双宿双飞……”墨千君手中的茶水原本要送到嘴里,却中途转了个方向对准了穆婉凝,做出敬酒的姿势说:“祝你和六殿下永结同心。”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穆婉凝抬头一看,见侍女们捧着晚膳送了进来,于是心下一动吩咐道:“将院子里埋的桃花酿挖出来送过来。”
墨千君一听到桃花两个字,就像是被点燃的炮竹,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穆婉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大小姐,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音儿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啊。砦”
她一脸怀疑的凑到墨千君面前眯起了眼睛,“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六殿下。”
墨千君伸手往桌子上一拍,“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是个花痴么。”
穆婉凝淡定的坐直了身子,好暇以整的瞥着墨千君说:“本姑娘就是倾慕六殿下,为了六殿下即便是当个花痴也乐意,哪里像你,口是心非的丑八怪,亏得六殿下眼中有疾才会接受你,这种上天掉下来的大运你竟然不知道珍惜,你的脑子里是不是都塞满了稻草啊。”
墨千君被穆婉凝坦然的表情噎的一阵无语,她看着面前丰富的膳食,却发现自己毫无胃口。伸手拖着下巴,她有些不解的看着穆婉凝问:“六殿下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迷恋他到这种地步。”
穆婉凝的眼睛瞬间一亮,脸上出现了如梦如幻的表情,“六殿下是本姑娘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了。”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现今京城的世家子弟都无比的浮夸,因为流轩阁特殊的身份地位,但凡是来过这里的少爷公子,都对本姑娘存着下作的企图,也想利用流轩阁在朝中为自己的家族牟利。唯有六殿下,与本姑娘见过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从来不会流露出让人不舒服的阴邪眼神。”
“那是因为六殿下的眼睛看不见。”墨千君一阵无语,穆婉凝立即反驳,“你当本姑娘是傻子?连一个人最基本的气韵风骨都看不出来?你告诉我,这京城里还有哪家的公子哥儿能比六殿下生的更加俊美,又比六殿下的气质更俊逸似仙。你若是能找出第二个比六殿下更完美的男子,本姑娘这便向你赔礼道歉,并且再也不跟你争夺六殿下!鳏”
“可是他骗人啊。”墨千君一脸邪恶的勾起嘴角,“长的人模人样又如何?人不可貌相,你了解六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么?他骗人的喔……”
穆婉凝的脸色瞬间一垮,大受打击的趴在了桌子上,“对啊。六殿下怎么能骗人呢。”
屋外再度有脚步声传来,是侍女听从墨千君的吩咐将院子里的桃花酿搬了过来。墨千君顺手接过,拍开了那酒坛的泥封,一股甘醇的酒香顿时在屋子中散开。
“喏。”墨千君倒了一杯酒放到了穆婉凝的面前,“偶像幻灭的感觉不好受吧。”
“呕象?”穆婉凝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接过酒碗说:“什么是呕象……呕吐的对象么……”
“哈哈哈哈……”墨千君顿时喷笑出声,“花痴女,本小姐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可比六殿下惹人怜爱多了。”她抱着酒碗小小的喝了一口,立刻被那甘甜中透着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味蕾一麻,笑眯眯的解释,“偶像就是自己倾慕却只能远远观望的对象,用来形容你对六殿下的花痴再合适不过了。只是……”
墨千君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惆怅,她抬头看着穆婉凝在夜幕的灯火中越发显得艳丽绝美的小脸,轻叹道:“如果你再勇敢一点,跟六殿下拉近距离,然后让他了解你,六殿下没道理不接受你吧。”
比起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小姐,穆婉凝这样的女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女神了。以她的身份也当得起六皇妃这个封号,如果姬韶渊与穆婉凝相熟,定然也会慢慢的喜欢上她的。
“丑八怪。”穆婉凝也拿着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你是真心想要撮合本姑娘与六殿下的?”
墨千君瞥了穆婉凝一眼,“本小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六殿下?”穆婉凝又问。
“不喜欢!”墨千君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做什么这么大声这么激动。”穆婉凝凉凉的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怎么本姑娘看你倒像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墨千君郁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花痴么?我为什么要喜欢六殿下。”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六殿下。”穆婉凝将墨千君面前的酒碗斟满,“告诉本姑娘你不喜欢他哪里还有你不喜欢他的理由。”
“本小姐不喜欢他的多了去了。”墨千君立刻昂起了脑袋,“六殿下阴险腹黑小心眼,爱记仇,没有风度没有涵养,顶着一张温文尔雅的面皮欺世盗名,实则表里不一小肚鸡肠,还总是爱戏耍本姑娘。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恶劣的男人!”
“算的还挺清楚。”穆婉凝幽幽的叹气,“可你说的这些,便是你挨个告诉京城内的所有闺秀,大概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穆婉凝的眼神突然
变得深沉又惆怅,“因为六殿下从来都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这种模样。”
今日的桃花宴上,穆婉凝之所以会因为发现了姬韶渊骗人而大受打击,其实也并非是墨千君所言的幻想破灭,而是因为她发现,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姬韶渊。
对姬韶渊的印象只停留在几次匆匆又偶然的相见。因为她是流轩阁的掌事姑娘,因为她可以经常被宣召进宫,所以才能在姬韶渊到荣华宫请安的几次得见于他。
一直以来,穆婉凝都认为姬韶渊是与众不同的。他就像是不沾染半点凡尘的仙界中人,跳脱了红尘九霄俗世纷扰,以一身白衣涤净了宫中的繁华,也摒除了那些因为利益纷争而掀起的种种污秽。
墨千君其实说的不错,姬韶渊的确是她远远倾慕仰望的一个存在,是她心底深处的一个憧憬。便是他双目失明是个别人口中的残废,也半点抹不去他在自己心中的优雅。
直到日前的桃花宴上,直到她看到姬韶渊在与墨千君相处时的随意诙谐,看到他会因为墨千君而面不改色的骗人,会因为墨千君而做出种种类似于人的举动,看到他为了墨千君而褪去了谪仙的光环,她才明白,原来姬韶渊从来都不是一个憧憬,而是一个可以走进凡尘的凡人,只不过,他选择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面前的墨千君。
心底充满了浓浓的不甘,穆婉凝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听了穆婉凝意有所指的话,看到她嘴角有些苦涩的微笑,墨千君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
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加深了几分,墨千君端着酒碗的纤指发出了几不可见的颤抖,眼前浮现出了姬韶渊在自己面前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种种模样。
片刻后,墨千君放下了酒碗,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容,她一字一句的对穆婉凝说:“诚如你所言,六殿下对我或许真的与普通女子不同,但那又如何?”
“嗯?”穆婉凝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这是整个京城诸多千金小姐朝思暮想都求不来的殊荣么?”
“殊荣?”墨千君的眼底顿时露出了一丝嘲讽,“我为何要将一个男人施舍的丁点兴趣当做殊荣。难道你此生的价值,便是由一个男人对你的喜欢和疼爱所决定的?”
穆婉凝彻底的愣住,虽然一时间并没有完全消化墨千君所言的深意,但心底却不知为何,因为她此刻清傲的神情疯狂的跳动起来,就像是有什么束缚的枷锁在一瞬间裂开,连手中的酒水洒出了些许都未发现。
“花痴女,我问你。”墨千君继续道:“这辈子除了嫁给六殿下,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梦想和心愿么?”
穆婉凝皱了皱眉头,侧头静静的思考,墨千君转头看着已经暗沉下来的夜空说:“一个让你想不顾一切,即便是放弃生命都想实现的心愿或梦想。”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穆婉凝低下头,清艳的脸上被烛火映出了一盘阴影,“梦想?心愿?除了嫁得一个如意郎君,我还能有什么梦想和心愿。虽然我现在是流轩阁的掌事姑娘,但若不是穆家数代单传,到了我这里又只剩下了我这一个女儿,又哪里容得了我在流轩阁里抛头露面,做一些千金小姐根本不被允许的事情。我的婚事并不归我自己做主,甚至不归我的父亲和爷爷做主,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我这个年龄应该早就已经生儿育女,为自己的夫君相夫教子了吧。”
屋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墨千君看着穆婉凝微微握紧的双手,还有她眼底几不可见的悲伤,不着痕迹的再问:“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清楚,流轩阁到底是做的什么营生。”
她懂得穆婉凝的悲哀,也懂得穆婉凝的无力,因为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是整个庆国的女子无法挣脱的命运。
男子的身份地位大于天,女人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件附属物件,甚至可以同屋中的器皿论同等的价值。穆婉凝再聪明多才又如何?到最后也只能是走嫁人这唯一的一条路而已。
她与自己的年龄相当,今年同样是十八岁,可至今仍然待字闺中。即便太后表现的对她无比喜爱,可说到底,她也无非是皇族手中的一件可以谋求利益的高贵的物件。
听到墨千君的额询问,穆婉凝的思绪被拉回了少许,回答道:“因为祖父当年拒绝了先皇要赐封他为工部尚书的圣旨,先皇曾经勃然大怒,但又舍不得祖父那过人的学识和本事,所以就御赐了流轩阁给穆家,让祖父做了一个在野的客卿。流轩阁虽然是一家画坊,但实际上也牵扯了各家大族在朝中的利益。许多大臣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都可以前来流轩阁拜访,让流轩阁为他们排忧解难。”
“如此说来,咱们的穆大姑娘岂不是相当于民间的丞相?”墨千君凉凉的调侃,穆婉凝顿时有些沮丧的叹气,“能担此重任的是我的祖父和父亲,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就算现在是流轩阁的掌事,但平日里做的也不过是一些安排他们与祖父父亲见面的小事,哪里会有人来听我的见解。我的婚事……大概父亲会为我招赘
一个出身一般,但心有大志,又对朝局十分了解的夫婿,让他来继承流轩阁吧。”
穆婉凝转头看着墨千君问:“丑八怪,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如此的倾慕六殿下,但知道了你将成为六皇妃之后,却并不恨你不仇视你,也没有像将军府那几位小姐一样排挤你陷害你么。”
墨千君一本正经的回答:“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脑子不够用,比不得本小姐的聪明机敏,所以便识相的退避三舍,不敢来惹怒本大小姐么。”
“呸!”穆婉凝嫌弃的啐了她一口,“那是因为,不管我多么的努力,其实我都明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六殿下的。在你之前,我或许生出过一些幻想,让六殿下对我心生好感,能主动找皇上开口要了我进长澜宫。如果是皇上下令,穆家即便再不情愿,也不敢第二次抗旨不尊,我就可以得偿所愿,可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越来越明白,我的努力终究换不来任何结果。身为穆家的女儿,我的命运早在我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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