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位警官模样的人来到容瑾等人入住的酒店。
以此同时,容家三叔来电。
“阿瑾,人见到了吗?”
容瑾瞥了一眼警官的方向,“见到了。”
“那是艾伦警官,他可以让你接触到死者,但也仅仅是接触,你不能直接参与破案,把你所得到的信息都转告给艾伦,他会处理。”容家三叔的语气难得严肃。
容瑾沉吟了很久,才缓缓道:“足够了。偿”
“你就这么有把握,要是你的小妻子真的是凶手怎么办?我了解了一些情况,觉得杀人动机很纯粹。”
容瑾沉了眸,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挂了。”
“别,等下。”电话那端,容三叔干笑两声:“我只是合情合理的猜测,毕竟因为争风吃醋行凶这种案例多的是。”
“我在她心底没那么重要。”
此话一出,电话那端愣了半晌。
容家三叔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道:“你应该明白,我帮你必有所求。”
容瑾脸色无动于衷,似是早已料到容三会来这招,“什么事?”
“这件事情过后,我在国内的一些事务由你接手。”
容瑾沉吟片刻:“老爷子的主意?”
“老爷子自然是提过,但也不全是,我有私心,扛了这么多年,突然不想扛了,我不像某些人,那么看重权势。”
“让我想想。”
容三叔料到他没这么轻易答应,所以也就提了下没有继续深入,他顺势转移话题:“回去前来趟伦敦?”
“估计会直接回国。”
“阿瑾,你真的是一点不肯满足三叔的好奇心。”
容瑾抬手按了按眉心:“如果三婶也在的话,我可以考虑顺道过去一下。”
一阵忙音传来,电话被暴躁地切断。
容瑾扯了扯唇,把手机扔到一旁,朝静坐的警官伸出右手:“你好,艾伦警官。”
艾伦回握:“你们,汤森.容先生,我听说过你的大名。”
“荣幸至极!”
几句客套之后,二人开始直入正题,艾伦皱着眉头:“下午?”
“是的,越快越好,这样死者的初始形态保存得更好。”
艾伦点头,他起身告辞:“请等我联系你。”
他离开后,向启走了进来:“怎么样?”
容瑾抿唇,点了根烟。
一室烟雾缭绕,容瑾谈了谈指尖的烟灰:“等消息。”
他朝他身后看了眼,略有些困惑地抬起眉梢,向启会意回答道:“沈纾大概是太累了,还没睡醒,我没吵醒她。”
容瑾沉着的目光在他身上注视了良久,向启被他盯地全身发麻,忍不住问:“怎么了?
他这移开视线:“没什么。”
午饭时间刚过,接到艾伦的通知。
容瑾和向启对视了眼,露出会心一笑。
解剖室内
容瑾盯了安妮的惨白的脸看了一会,朝她颔了颔首,这才开始解剖事宜。
已有法医检验过,所以死者已不是最初的形态,但是似乎是人证物证俱在的关系,也没太被破坏。
“咦,脖子上淤青。”向启蓦地开口。
容瑾看了眼,切割开表皮:“皮下有出血,脖子受过压力。”
“你的意思,大妹子还掐她脖子……”
话未落,容瑾冷冷一眼扫来,吓得他连忙闭了嘴:“我说的是凶手。”
“颅部创口有组织间桥,死者生前受过钝器打击,腹部的传口直径三厘米,没有伤到脏器和血管,不是致命伤。手腕处,大腿外侧都有小片的皮小出血……”
向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容瑾分析,“所以致命伤是?”
“头部。”
“可是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大妹子拿的是水果刀……”向启打量着容瑾从死者的鼻腔夹出一根黑色毛状的东西,禁不住问:“这是?”
容瑾眸光眯了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猫毛。”
“这个消息有价值吗?”
容瑾没有答话,而是走到一旁,认真检查着安妮生前穿的衣服,不多时就从衣服上面又夹出一小撮猫毛。
“脱毛期的猫?”向启忍不住问,猫会少量脱毛不错,但不是脱毛期或是染上什么疾病的话,不会这么一撮一撮地掉。
“你再认真看下。”容瑾沉了声音。
向启凑近仔细看了下,发现猫毛的前端有细小的凝固黑块,若是不仔细认真地去找,极容易被忽略,他疑惑地挑眉:“血?”
“对,所以这猫毛不是自然脱落,而是被拔掉的。”
“谁这么残忍?”
“或许是那只猫刚好阻碍了他。”
向启沉思了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纾说顾笙歌给她电话的时候是跟一只猫在一起,这只猫会不会就是那只猫?”
容瑾冷哼一声,向启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到,我没说一定是大妹子拔的猫毛。”
容瑾没有理会他,仔细检查了一便死者的身体,开始缝合动作。
向启见状,讶异道:“这就好了?”
“致命伤在头部,安妮的身高比顾笙歌一样,出事的时候,安妮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顾笙歌是穿的平底,身高差异的原因,没办法造成这样的创伤。”
“若是一个人蹲着一个站着呢?”
“力度达不到。”
向启不明白他判断的根据,但只要能从容瑾口中吐出来的话,必定是可信的,他沉默地看着他处理缝合事宜,待他把后续事宜都处理好后,才跟在他身后困惑地开口:“先前你说你并担心是大妹子杀的人,那时候你应该知道她不是凶手了,那你怕的是什么?”
容瑾脱掉塑胶手套扔进垃圾桶,“顾笙歌出事前发给沈纾的那张照片你有看过吗?”
向启摇了摇头。
他见状不再多言,脱了解剖服把手洗干净后朝外走去。
艾伦看着二人走近,“找到有用信息了吗?”
容瑾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又想起几人此处站得的地方是禁烟区域,所以并没有点燃,而是捏在手心把玩着:“根据案发现场的检测和尸体的解剖,初步可以确定凶手应该是一名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的成年男性。死者的致命伤在头部,凶器是管状类物体,但是我估计凶器很难找,可以试着打捞一下,如果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艾伦和向启皆是沉了眉,此处一开门就是海,是毁尸灭迹的好场所。
艾伦蹙眉:“汤森,听你的意思是还有其它的切入点?”
容瑾点了点头:“我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撮带血的猫毛,要麻烦艾伦警官帮我找一只猫,烟黑色毛发的波斯猫。”
“猫?这岛上可是又很多猫!”艾伦有点不可思议。
“猫是很多,但是我想如果掉了一块皮的猫应该不会多吧。”
艾伦虽然嘴角抽搐,但还是冷然道:“我让人去盘查这所小镇上的猫。”
容瑾盯着手里的烟沉默了片刻:“我之前住的酒店老板养了一只猫,听说就是只烟黑色波斯猫,但是已经消失三天了。”
而烟黑色和黑色在晚上根本分不清楚,在西方,黑猫被认为是不吉利的。
艾伦了悟:“我明白了。”
在偌大的岛上找一只失踪的猫谈何容易,容瑾和向启与艾伦告别后,回到了酒店。
向启看见沈纾叫住了她:“沈大律师,你把大妹子出事前给你发的那张照片给我看下。”
沈纾疑惑地掏出手机,打开图册递给他:“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向启放大图片认真地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笙歌的衣服上良久。
沈纾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向警官,魂归来兮。”
“原来如此。”向启把手机递还给她,脸色愈发凝重了一些。
她丈二摸不着脑袋:“什么原来如此?向警官,你问下容教授,有没有办法让我再进去见小歌一次,我想再去劝劝她。”
向启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急步朝容瑾的方向跑去。
容瑾站在阳台上,手边有瓶未饮的红酒。
他正盯着手上的钥匙扣发呆,不曾察觉到向启的到来。
向启在他身后一米处停住脚步,开口唤道:“阿瑾。”
容瑾回过神,看到身后向启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他把钥匙扣收起来,淡淡开口:“找沈纾要过照片了?”
向启点了点头:“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容瑾拧开了红酒塞子,取了两只酒杯倒上,把一杯递给他:“陪我喝杯酒。”
向启摇晃着杯中的红色,在纯粹天空颜色映衬下,潋滟流光。
大白天喝酒,并不是容瑾的作风。
他啜了一口酒,才缓缓试探道:“安妮的身高和顾笙歌一样,那天两人穿的衣服又惊人的相似,还有遇害的地点……阿瑾,你担心的是凶手原来想要动手的对象是顾笙歌对不对?安妮只是个替死鬼?那天有人约你出去是预谋好的?”
容瑾沉默不言。
他知道他猜对了,沉眸道:“是谁?”
“找到凶手再说。”容瑾晃着杯中酒并不打算多答。
或许,也因为现在他根本就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向启默了默,问出了心底的另一个疑惑:“青大附院1303号病房住的是?”
虽然内心隐隐猜测到了,但是他还是要得到容瑾的肯定。
话落,气氛凝滞了很久。
“维维。”
短短两个字,仿佛惊起了惊涛骇浪,向启不可置信道:“醒了?”
“嗯,昨天商博打电话来,刚醒。”容瑾抿了一口酒,“顾笙歌大概是听到了。”
向启的手抖了一下:“大妹子那句话其实是想借沈纾的口说给你听?”
“她想告诉我,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让我放弃她。”
容瑾的话语并无波澜,但是他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垂了垂眸,果然,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是他没有想到顾笙歌会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这也是她不辩解的理由?”
容瑾沉了沉眸:“嗯,但不是主要的原因,她的理由我也想知道。”
“可是她不肯见你?”
他盯着杯中酒垂眸沉思了片刻:“我若是想让她见我,有千万种方式。”
但是,他不敢。
容瑾不知道此刻心内的胆怯从何而来,也许是明白了她曾经生死一线,心底才无比的庆幸,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找跟拍摄影师,如果安妮那天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房间,如果她没有跟笙歌穿着同款的衣服,那么躺在解剖室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是顾笙歌?
胸腔里有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感涌了上来,容瑾猛地灌了一口酒。
喉腔灼热的感觉像团细火,在喉管里燃烧,一直烧到了胃部,一杯又一杯下肚,却无法平息内心的那股暴躁。
向启见状,默默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看到沈纾的时候,莫名地心一虚。
沈纾倚在门口处,幽幽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向启连忙追上她,“我说沈大律师,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但是事情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她冷冷一笑:“我现在所能理解的意思就是容瑾心里的那个女人醒了,然后我那个傻闺蜜顾笙歌故意不辩解,用另类的方式成全他们,向警官,你告诉我,难道我听错了吗?”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顾笙歌又不是傻子,她肯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我们不知道而已,而且阿瑾,也从来没想过放弃过她。”
“我不管她有什么理由,也不管容瑾是怎么想的,我在乎只有我的朋友,向警官,如果那天去探视的人是你,看到那样颓败的小歌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沈纾眼眶通红:“当年被顾如年背叛的时候她还会哭,但是你知道那天她是以什么样一种口气让我去查1303号病房的人吗?很平静,平静地让我觉得可怕!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歌,不怒不笑,整个人犹如一团枯萎的植被,毫无生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心里的感觉,但是那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词,就是不应该!纵使遭受打击,她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向启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纾的话语,嘴巴张了张,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案子破了,找到凶手,替顾笙歌洗清罪名,先把人接出来再说。”
沈纾纵使心中有万般埋怨,却也知道他此时说的实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接出小歌。
她瞪了他一眼后,甩上自己的房门。
向启在门外抬起手,却久久没有在门上落下,他幽幽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
青城
黎臻这些天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他扫了眼书桌上的文件,走到酒柜处取了一瓶威士忌。
要倒酒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把它放回原地,转手倒了一杯凉白开。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缓步走到阳台。
青城的秋意已经很明显了,风透过针织衫的缝隙割到他的皮肤上,有点疼。
视线若有所触地往隔壁栋楼瞥了一眼,蓦地凝滞住视线。
沈纾的公寓掩着厚重的窗帘,月光流泻,在窗户打上淡淡的清辉。
但是窗户里,没有灯光透出来。
沈纾自两天前的早晨匆匆离去后,似乎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是似乎,是肯定。
她的习惯很固定,若是回来的话,客厅的灯会先亮起来,然后厨房的灯,她的厨艺似乎不错,他有很多时间能看到她在厨房里捣鼓菜式,有时候是沙拉,有时候中餐,大部分时候都是香气溢散,终是二人的楼隔些距离,他还是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但是这两天,却没有,她几乎每天都会开火,这次却整整熄了两天的火。
黎臻想到此处的时候,蓦地顿住了,他怎么会去关注沈纾有没有开火?
把开水猛地灌进喉间,他回身走进客厅,将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回到书桌看文件的时候,却越发越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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