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听雨一阁真名世〔一〕(1/1)

那黑马甚有灵性,竟自知这大汉的去处,也不用人控,径向那北郊牧场而去。那雪大哥骑在马上,只觉得周围景物飞速倒退,劲风扑面,犹如刀割,不禁心下暗赞:“好一匹‘黑珍珠’,好一匹龙驹!”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心下甚是喜爱。

没有多时,远处一片牧场已隐约可见。旁边一座庄园大门敞开,几个小厮站在门口,远远的望见了黑珍珠,已一起大呼起来:“少主回来了!”直待这雪大哥奔到近前,几人方自看清这马上乘客不是自家少主,一起大骇。那雪大哥已大呼道:“我是你家少主人的朋友,连一元连老爷子可在?就说雪某有要事拜访!”说罢翻身下马,抚摸了那黑珍珠几下,才依依不舍的将辔头交到那下人手中。

不多时,下人已禀报了连一元,连一元快步迎出,笑呵呵的道:“原来是海山的朋友,不知怎么称呼?”突然愣了一愣:自家侄子自己看他自小长大,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也知道他喜爱结交一些义气朋友,但眼前之人落魄不堪,活生生一个乞丐模样,真不知自己那侄子怎么会与这人结交,当下疑惑不语。

大汉上前行了一礼,方道:“晚辈雪百季,见过连老前辈。”连一元双手拱了供,颔首道:“原来是雪壮士……”心下却嘀咕:“这样乞丐般的人,手里却也捧口刀,哼……”已有轻视之心。

这雪百季虽然看似粗大,实则心下颇细,察言观色间,已看出这老者有了轻视之心,心下暗叹一声,又开口道:“前辈,晚辈此来,实是有求于您。”说到这里,想起对方的惊天手段,真不知这一问会否给连家带来祸患,面上一时竟现出为难的神色。

连一元眉毛皱了皱,心下恍然,忙开口道:“想必定是雪壮士手头有些困难?呵呵,不妨不妨,来人啊,取纹银百两,上等马一匹,赠与雪壮士。”他看雪百季的神色为难,只当他是开口要钱的,急忙嘱咐下人取来钱、马,想将这人速速打发了。

雪百季一看对方竟将他当作一个行讨的乞丐,顿时真是气上心头,几番忍不住要发作,但想到对方毕竟是连家长辈,终究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冷声道:“前辈……”

那连一元看他面色几变,也不由得暗暗皱眉,心想这人好大的胃口,难道百两纹银竟然还是嫌少!听他又要开口,急忙沉声道:“不知道壮士需要多少银两,老夫叫下人备好便是。”他府上钱财多不胜数,倒真没把些许银钱看在眼里,只是一看这人寒酸的样子,竟然还敢说是侄子的朋友,便忍不住想拂袖而去。

雪百季听了这句,真是再也忍不住,当下后退两步,冷声道:“哼,我只道塞外连家豪气吞天,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今日看来,却尽有些以貌取人之辈!哼哼!我与连海山相交多年,只道他连家多是他这样的豪迈侠客,却想不到连老前辈你当真是让在下失望。”

这连一元在连家兄弟九人中排行最末,在江湖中走动实是不多,因此对这等义气之交甚是反感,听了雪百季的话,如何不知他在出言讽刺?不禁勃然变色道:“混账!你是哪里的乞儿,敢在我连府前大呼小叫?若不是看在海山的面上,老夫定要替你长辈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师父是谁!”

雪百季听了这句,不怒反笑,仰首道:“哈哈哈哈!凭你也配问我师父的名号?先让我称称你是否有这个资格吧!”他的师门大有来头,尤其是他师父,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放到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高手,听闻连一元这句,心中怒气更是难以压抑,当下左手一撩衣摆,足下不八不丁,立在当场,右手一挥,手中那把刀已稳稳插在地上。当下负起双手,昂首向天,自有一股轩昂的气势。

连一元看那刀被雪百季带鞘插入地下,入地足有一尺,心下暗惊。只从这手功夫,便知其内力深厚,自己兄弟几人虽然在塞外颇有威名,但自己从小厌武,论及武艺,当真是兄弟中最差的,情知难以敌过这年轻人,但又落不下面子,一时间面皮青红不定,进退两难。

好在此时远处一声高呼传来:“且慢!九叔手下留情!”正是那连海山赶了回来。他虽然轻功不差,但那黑珍珠委实神骏无匹,十几里的地,足足将他甩开老远,足有柱香的功夫才赶到北郊马场。正端了杯茶要润润喉咙,就听下人说自己这幺叔与雪百季闹僵了,暗道不好,一时间连茶杯也顾不得放下,急忙赶了过来。赶到近前,看到两人还未出手,长出了口气,终是放下心来,冲连一元嬉笑道:“九叔,怎么回事?”

他这一声“九叔手下留情”,犹如关键时刻的一根救命稻草,正好给了这连一元一个台阶,令他下了台,连一元顿时脸色缓和了下来,却仍故作不屑的道:“哼,海山,这就是你交的朋友?”连海山惊疑不定,刚将目光移向雪百季,雪百季却是“哼”的一声将头扭向一旁,不再看连一元一眼,连海山一时间只有苦笑以对。

半个时辰后,连海山不懈的劝说下,连一元与雪百季总算是撇开成见,一起坐了下来。连海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着连一元道:“雪大哥,这位便是我九叔了,你二位……你二位刚才也算见过了。”雪百季“哼”了一声,似是余怒未消。连一元听了这声“哼”,眉头一皱,便又要发怒。连海山见状,急忙冲他摆了摆手,又露出哀求的神色,连一元顾忌到雪百季身手,终是恨恨作罢。

连海山这才舒了口气,又对连一元道:“幺叔,这位雪百季雪大哥,便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武林几位后起之秀中的一位了。江湖人称‘铁手修罗’便是!”

连一元想起这雪百季当时怒目横眉,傲立天地的冰冷生态,倒当真是和修罗有两份相似,不禁“哦”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敢问雪贤侄师门何处啊?”他有连海山在一旁,胆子又大了起来,竟连称呼都改称了“贤侄”。

雪百季似是不愿答话,但终是看见了连海山在向他使眼色,颇为无奈的起身答道:“晚辈师从‘听雨阁’,家师雨濮便是!”原来这雪百季便是当日在关西道上伏击“泣神枪”凌释的白衣大汉,他一路根据线报,竟追到了这西夏灵州城内。

听闻“听雨阁”三个字,连一元终是变了颜色,忙肃然起身道:“原来雪少侠竟是‘听雨阁’雨先生的高足!‘听雨阁’锄奸扬善,人神共敬,雨先生更是德勇双全,武林谁人不钦佩!”神色间已是一片敬仰:“少侠若是早些自报家门,老朽怎会误会少侠?扫床铺塌,倒履相迎还来不及。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