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捂着胸口,已经冰冷了十九年的地方,忽然微微地疼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想让主子、让薛如燕、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最后只能看着她一个。原来这些,都只是妄想吗?
如歌的眼中逐渐染上了仇恨和不甘。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傅如歌没有出现之前,她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我听见你心中的声音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如歌面前,笑意温柔,浅蓝色的瞳孔带着恶魔的吸引,“我可以帮你达成愿望。”
傅如歌在天色熹微中醒来,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放空了脑袋,但心中却沉甸甸乱糟糟的。
大禹国太乱了,已经隐隐有内耗的危险。
大禹国之中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和利益,不管是官僚也好、王族也罢,他们所求,只是当时当世的富贵。
傅如歌的出现,或者说慕容遥下令为荣贵妃翻案,这件事在很大一定程度上牵扯了世家的利益。
剪不断,理还乱。抛开大禹国那盘根错节的势力纠葛,傅如歌脑中盘桓着的担忧,逐渐变成了努尔哈赤下达的命令,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之前在贝勒府,傅如歌所能接触的、最尊贵的人就是努尔哈赤,自然而然就将努尔哈赤的命令推到了需要被第一顺位执行的地位。
但是现在不一样。
短短两天时间,傅如歌和慕容逑的交谈并不多,但收获却不少。
先不说傅如歌得知了不少大禹国内部的真实情况,没能安抚下大禹国骚动的各方势力,并不适合执行努尔哈赤的命令。单就努尔哈赤的命令,傅如歌也察觉出了不妥。
努尔哈赤在金国虽然地位尊崇——这点毋庸置疑。在金国之中,没有哪个公子的地位能尊崇过努尔哈赤。他既是嫡子,外家还是镇国公,又经由楚晋川和王党交好,端的是地位超然,权势熏天。
但现在的努尔哈赤也仅仅只能做到权势熏天了,他毕竟只是个公子,而不是金国的王。
然而,努尔哈赤还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王,却要染指另外一个国家,他的动作看在北辰王的眼中,该会有怎样的含义?傅如歌不能猜,也不敢猜。
傅如歌翻了个身,想了想,想起昨晚安排在耳房歇息的侍女是弄琴和画云,就起身道:“弄琴,进来。”
弄琴还有些睡眼朦胧,画云倒是一激灵,赶紧推醒了她,低声催促:“小姐叫你呢,快去!”
弄琴有些不情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换好衣服,快速推门走了出去。
傅如歌靠在床头,只披了一件银色滚边兔毛压纹长披风,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几天你可有和他联系?”
弄琴本还有些懈怠,听了傅如歌这话,瞬间就清醒了,背后出了一层的冷汗,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三两步跑到床边,咬牙低声道:“小姐勿要妄言!”
傅如歌微微挑眉,轻笑道:“到底有没有?”因为弄琴的身份特殊,傅如歌对于她的种种无礼并未放在心里,因此也不生气。
弄琴抿了抿嘴,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傅如歌道:“我们下午就要动身离开双江,我现在马上写一封信,你帮我给他递过去。”
弄琴表示自己惊呆了:“不……”
“不什么不。”傅如歌打断她,凝眸蹙眉,严厉非常,“事关他的安危地位,你竟然不愿?我现在倒是怀疑你是忠是奸了。”
弄琴一时被唬住了,迟疑片刻,咬牙道:“那小姐尽早将东西交给奴婢。”
就这素质,也只能在远离朝政纷争的双江谋求生路,真要把弄琴带到明城,估计没几天,傅如歌就要被弄琴给拖累了。
快速从床头暗格取出一卷绢布,提笔将心中所思所虑简单地写了下来,傅如歌将绢布展开,迎着吹过窗户的晨风抖了抖,让墨水干透,这才将绢布细细地卷成一小团,又在蜡油中滚了一圈,小心地搁在通风口,等蜡丸成形了,才交给弄琴。
虽说傅如歌也没有明确说不让弄琴看,但那种疏离的、带着点轻蔑戒备的眼神,却把弄琴钉在原地,心里微微有些慌了。
弄琴本来还觉得,傅如歌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努尔哈赤放在大禹国的钉子吗?更何况,傅如歌还要被她监视掌控着。
但短短两天下来,弄琴面对傅如歌,早没了当初那股子理直气壮得带着点蔑视的气势,却强撑着不愿认输。
傅如歌将层层轻蔑疏离掩藏在满意的笑容之下,挥挥手让弄琴带着蜡丸该干嘛干嘛去,这里不用她伺候。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傅如歌想着反正也没有了睡意,干脆就起身洗漱之后,也不让画云和弄琴跟着,独自出门。
刚出穿花苑,傅如歌还没走两步呢,迎面就碰上一队巡逻侍卫,看着那些侍卫微妙的眼神,顿时有些尴尬。
这会儿还卯时刚过,行宫中的宵禁刚刚结束,正是行宫之中交接守备工作的时候,防守最是薄弱,傅如歌出门的时间有些微妙了。
好在那侍卫队长早就得了慕容逑的吩咐,并未为难傅如歌,只是按照规矩叮嘱了傅如歌一番,就绕过穿花苑,朝着中庭而去。
傅如歌漫无目的地走在后院的花间小径上,呼吸间满是深秋清冽的味道,带着晨雾未散的潮意,只片刻时间,就足以让人神清气爽。
等傅如歌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荷风池边上。
荷风池属于后院八景之首,种满了婷婷袅袅的荷花,各色品种都有,盛夏荷花清艳,荷香四溢,繁华而不失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