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之外的一干人等,见到老和尚对张伯辰如此客气,不由齐齐地看向他,眼神之中即是惊疑,又是羡慕。好像能得老和尚一句问好,即是无上荣耀。
张伯辰见此情景,已经明白老和尚在赵国地位超群。他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在哪里出了错。当初在瀚水之畔,对方用河水清洗内肠的过程,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这般地位超群的人物,居然在那种情况下出现在视线里,可以看出这个老和尚绝对关注自己很久了。
他不知道如何回应,不由疑惑道:“老和尚你是在叫我?”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看向他的神情中已经多了一丝愠怒。
老和尚身穿袈裟,端坐在肩舆之上,长长的胡须几乎垂到了舆床。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如同荒野中的沟壑。张伯辰从外貌之中看不出对方的具体年纪。但很显然,此人必定是极为老迈的。他不知道为何石闵等人都叫他“大和尚”,只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轻蔑的意味。
他却不知,“一人”为“大”,“一大”为天。“大”象人形,是以天大,地大,人亦大。称呼此人为“大和尚”正是对此人的无上尊敬。而“七十为老”,老即腐朽,是为“老朽”。他称呼对方为“老和尚”,落在众人耳朵里,对他产生的看法便如同他听到“大和尚”时产生的看法一般无二。
不得不说,这是两个时代在认知上的差异。正是这个差异,造成了彼此的误解。
“放肆!什么老和尚,这是我大赵国师,法号‘佛图澄’,国师学究天人,能够役使鬼神,不但可以预知吉凶,更是彻见千里之外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降将,胆敢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城门之外,一位前来迎接石闵的文官见到张伯辰出言不逊,不由训斥道。
石闵闻言看去,却是前来****的外兵郎徐忡,他没有出言阻止,想必内心亦是一般的看法。佛图澄在赵国的地位极高,不但在石勒时代被尊为国师。石季龙即位后,更是让其在国内宣扬佛法,整个大赵国内,无不称一声“大和尚”。[注①]
这样的人,即便是修成侯石闵,亦是只能高山仰止,不敢轻易冒犯其尊严。
张伯辰被徐忡辱骂,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不顾身旁高烈暗示的眼神,只是冷笑道:“学究天人也许可得,役使鬼神岂不大谬?张某即使无知,亦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说能预知吉凶,既然如此,赵军为何仍有辽东之败?眼前之事尚不可得,更不要说什么彻见千里之外事。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此自夸于人,死后只怕会落入拔舌地狱,受那钳舌之苦!”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色变。佛图澄在他们心中一向是神一般的存在,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降将如此羞辱,已有数人看向张伯辰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贫僧法首,忝为我师座下大弟子。张檀越年纪轻轻,不知我师神迹亦在情理之中。贫僧只说三件事,一曰‘幽州灭火’,二为‘闻铃断事’,三作‘敕龙取水’,众目所见,世人皆传。我师神迹,岂是妄言!”[注②]
佛图澄座前一位年约五十的和尚走出众人,双手合十对着张伯辰施了一礼,不由勃然于色,继续出言反驳道:“建武元年,我师与天王共坐于襄国中堂之上,谈经论法,彼时我师心血来潮,知幽州有大火焚城,便口含酒水喷洒四周,将大火扑灭。天王事后遣使查验,幽州刺史李孟据实以言,当日四门火起,有黑云从东南来,降下一场暴雨,暴雨之中酒气熏天,正是我师口中之酒。”
张伯辰知道“建武”是石季龙篡取石弘帝位后建立的年号,虽然段部在书信往来中仍然采用东晋皇帝司马衍的“咸康”年号,然而“建武”作为赵国采用的年号,亦为他所知。
当下为赵国建武四年,亦是东晋的咸康四年,按照时间推算,建武元年乃是在三年前。彼时石季龙初立,还未将都城从襄国迁往邺城。这件事情里不但有石季龙作为直接目击证人,还有幽州刺史李孟作为旁观者。听起来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然而张伯辰心中却是嗤笑,我要是信了你的邪才怪。
酒水,酒水,酒精兑水。古人无法分离酒精,只是将酒作为水的补充,他作为穿越者,当然知道酒是助燃物。你要是换个花样,也许我还就真信了,用酒灭火?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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