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梅园极大,却不似谢家那般各色品种相互错杂。在这里,只有一种颜色的梅花,那就是红梅。
正逢不久之前又下了一场小雪,薄薄一层压在红梅枝上,放眼一望,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相互错杂,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就连三三两两聚在树旁的小姑娘们,都成了这一景的点缀。
北毓一路,穿杂其间,走得不快不慢。小姑娘们都顾着赏梅,又不是人人都识得她,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她的去向。
很快,北毓就绕出了林子,正见着没有急着与她汇合,却是一路引她出来的玄襄。
北毓道:“怎么回事?”
玄襄回答:“刚刚无意中见到一个人,有些像是从前在朔北将军府中的一个小厮。”
北毓挑了挑眉,玄襄虽只说是“有些像”,可依她的眼力,八|九不离十也就是了。
她不由想起赵晏。对于他竟能知道她曾在朔北领军,北毓是多少有些惊讶的。
倒不是说她认为这京城里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这虽是机密,朝廷也从未发过明诏,可皇上再怎么乾纲独断,也不可能不知会一下机要大臣。然事情既没传出来,那就说明皇上也下了禁口令,并不让人随意传播这件事情。
可赵晏还是知道了此事。
那就有三种可能。一是赵晏本身也是皇帝的心腹;二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三是他和其父赵睿的关系并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紧张,至少,赵睿是会连这等机密事都与赵晏商量的。
而今,朔北将军府中的小厮竟出现在了京城赵府。看来,倒是第二种可能性要高上一些。
北毓先问:“他往哪边去了?”
玄襄指了一个方向,看北毓立即就往那个方向走,连忙跟上道:“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这府里极熟的,衣着也就像这府里小厮的样子,除非抓了问话,否则不好确定追上去了就一定能有什么发现。我们如今再追,不熟悉路,也未必能再找得到他。”
北毓取笑她,“你都在这京里待这么久了,还是未完全习惯。”
玄襄这个人,看着是多少有些冷冰冰的,脸上少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此时却很是奇怪地看了北毓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把话题拐到了这个方向。
北毓自动为她解答,“你忘了,这里不是朔北。这里男女大防严着呢。像我们家里,莫语能随意出入内宅,是因着他年纪小,又有特许,家里也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妨碍不到什么。可旁的小厮,你看哪个能在内宅里随便逛的?除非是爷们身前得宠的,偶尔被带进来;或是太太们要问话,被招进来。”
看玄襄脸上已经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北毓继续道:“所以这个人,必定是赵府里某个人面前极有脸面的人。而且,今天谁不知道园子里聚集了各家各户的姑娘,门户上只有比往常更用心的,就是平日里松散些,今日也要严守,可这人还是进来了,显然是有特别的事情。那只要跟着他,就不愁找不出他幕后的人来。”虽然北毓已经确定,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赵晏。
玄襄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这一次,是她判断失误,以为这小厮是在这府里走惯了的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跟着这小厮。
北毓却不在意,只问:“他是什么时候进到我们府里的?”
玄襄知道这是指朔北的将军府了,她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三、四年前吧。说是跟着一伙人来做皮货生意,结果到朔北时生了病,东家不厚道,就把他给撇在这儿了。来的时候才十五、六岁,真就差一点病死在朔北。是门房的张叔好心,救了他一命,又介绍到府里的。那时候周妈问过他话,我还跟着去了,话里没听出什么破绽。他说自己是南方人,口音确实是,问了些南方的事情,也都对得上。这才让他进了府里。”
虽然只是小厮,可朔北毕竟是敌前重镇,最怕就是有羌人的奸细混进府来。所以每个人进来,都要仔细严查。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朔北土生土长,祖祖辈辈生于此死于此的。少有不是的,例如玄襄,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审查的。可这种审查,多半也是为了防备羌人,对于南方来的,倒真是放宽了一些标准。
北毓笑笑,“还真是处心积虑。”
玄襄觑着她的神色,虽看着像没什么异样,但多年陪伴让玄襄知道,北毓有些怒了。
玄襄转开话题,道:“可他既有这么长的时间在朔北,那就是在我们遣散了府里下人后马上回京城,也不过到赵府半年时间。这么短,他就能在赵府有这般的脸面?”若如北毓所说,能进到这内院的,都是有脸面的小厮。那这人爬升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毕竟,如赵府这般人家,家里的下人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不是说在主子面前得脸,旁人就一定会给面子的。可他能进来,就说明他在这府里应该是如鱼得水了。
北毓摇摇头,“先不管这个。”
两人说话间,竟是很快地见到了前面一个小厮的身影。
他背对着两人的方向,站在一处凉亭下面,也翘首以盼地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北毓拉着玄襄,绕到凉亭下的假山后,又从假山的缝隙中穿出来,最后躲在凉亭另一侧,刚好离得小厮不远,又不会被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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