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神色古怪,朝苏谨心噤声,随后,透过一层层的珠帘,瞅了瞅站在房门外的几个自己带来的丫鬟,再回过头,压低了声音对苏谨心回禀道,“二小姐刚回府,可能还不知道,老爷已经下令府中上下之人不准再提起阮姨娘。阮姨娘……阮姨娘她……她死了。”
“死了,怎么会?”苏谨心眸色微变,脸上惊愕,不可能啊,她记得前世阮姨娘在这个时候还活得好好的,更没有听过阮姨娘有什么宿疾,这一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老爷对外就是这么说的,家丑不可外扬啊。”梅姨娘叹气道,“阮姨娘这人除了说话招摇会得罪人之外,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可能是她说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别人嫉恨了,就诬陷她偷人,老爷原先也不相信,但请了大夫把了脉,竟发现阮姨娘有两个月的身孕,可老爷这两个月都没碰过她,何来的身孕。老爷一气之下,就将她沉了塘,到死阮姨娘都没有说出奸夫是谁。”
梅姨娘一想到那日老爷将阮姨娘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绑了石头,沉了塘,止不住心中害怕,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变着颤抖起来,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爷真狠起来,六亲不认,什么情面都不会顾,这点梅姨娘感同身受,几个月前她哭着求老爷饶过她,老爷也是一甩袖,理都不理,若非二小姐暗中阻止夫人,救下了她一命,恐怕她现在也早成了孤魂野鬼,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她不敢想,倘若老爷哪一日知道她还有个私生女在外,岂不和阮姨娘一样的下场。
阮姨娘与人有染,还珠胎暗结,苏谨心越听越觉得荒唐,就这么个漏洞百出、莫须有的罪名,她爹苏老爷竟也会相信,呵…这世上的男子自己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却不容许女子声名有毁,未证实,就直接给人定了罪,宁可错杀。
或许,觉得只是一个姬妾,玩厌了,是生是死,也无足轻重了。
“我娘呢,当时我娘在哪里?”阮姨娘可不是一般的姬妾,她是林氏的陪嫁丫鬟,还同林氏一起长大,她与林氏的情分可不比寻常的姐妹低,苏老爷要杀阮姨娘,没道理林氏会无动于衷,连句话都不说。
梅姨娘嗤笑道,“二小姐,这事还是夫人亲自督办的,夫人说,阮姨娘腹中怀得孩子是妖孽,会对大少爷不利,非死不可。”老爷薄情寡义,夫人也未必是良善之辈,只要有谁伤害到大少爷,夫人就不放过谁。可怜那阮姨娘一直抱着夫人的双腿,大喊自己是冤枉的,可夫人却根本不相信她,还一脚踢开了她。
苏谨心听得心凉,林氏的绝情,她是见识过的,但没想到林氏对自己一起长大的阮姨娘,也丝毫不念旧情,旁人一挑拨,就信了。
不过,当苏谨心想到几个月前天清道长诬陷她是天煞孤星,会祸害苏家,伤害翊儿,林氏不也照样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要杀,这样想想,林氏杀阮姨娘,却也是林氏能干出来的。
“是谁去请的大夫?”这一切都太巧了,阮姨娘刚刚好的两个月身孕,不多也不少,若再多十余天,苏老爷的态度就会不一样了,更不会这么草率地就定了阮姨娘的罪,这万一错杀的是苏家的子嗣,苏老爷还不后悔死。
苏谨心的怀疑,使得梅姨娘对这位二小姐心中愈加佩服,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小姐,这么快,二小姐就猜到了。
“这个人,就是二小姐您今日刚刚处置的马管事。”二小姐一回府,就将谢姨娘的心腹马管事打了半死,并送到了官衙,听说那马管事这辈子要在狱中老死了。马管事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啊。现在府中上下,皆对二小姐处置马管事这件事暗暗称绝,这马管事平日仗着谢姨娘的势,在府里狐假虎威,早已积怨很深,引起众怒了,二小姐此时处置马管事,正是收服人心的好时机啊。
梅姨娘边说,边从袖口中取出丝帕,慢慢展开,“二小姐,您请看,这是贱妾从阮姨娘房中找到的。”
一些药沫渣子,苏谨心不解,“这是什么?”
“浣花草。”因苏谨心未及笄,故而梅姨娘以为她不知道浣花草的用处,便一一讲来,苏谨心故作不动声色,虽然梅姨娘现在是她的人,但梅姨娘这人,她还没有完全信任,若她说知道浣花草的用途,就很有可能会让梅姨娘起了疑心,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小姐,又怎会清楚地知道与男子行过鱼水之欢后要服用浣花草避孕。
等梅姨娘讲完了,苏谨心才开口道,“你是说,阮姨娘是冤枉的。”
“是啊,贱妾现在才知道阮姨娘为何这么多年一无所出,原来……”跟她一样,都在服用避孕的汤药。
服了药,自然就不会为老爷生个一儿半女。
梅姨娘叹息,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谨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以此看来,谢姨娘已经不想再等了,她刚在府里把阮姨娘害死,就派人到五云山找她的麻烦,然后,一个个地将林氏身边的人赶尽杀绝,让林氏从此孤立无援,最后再逼疯林氏,而她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苏家的当家主母。
现在,阮姨娘死了,那么谢姨娘的下一个目标,不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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