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沫澄再度醒来之时,天色已经亮了个通透。看着旁边空掉的床铺,虽然上面残留着的温度已经消失不见,但遗留下的味道却时刻提醒着白沫澄,昨晚的一切,并非她的梦境,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里,白沫澄挪动着身体,躺到那处空掉的位置上,将枕头抱在怀里轻嗅。这里,是池清昨晚躺过的地方,而这个枕头,也是她枕过的,上面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特有的香草气息。
白沫澄满足的闭上眼,嘴角止不住向上勾起。她记得,自己有很长时间没这么开心过了。打她懂事开始,就从来都不知道开怀大笑是什么感觉。但在此时此刻,白沫澄却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
这份冲动的起源,无疑是池清。即便对方只是在昨天晚上抱着自己一起入睡,但带给白沫澄的,是远比拥抱更有价值的意义。曾经,她一直都希望池清能抱一抱自己,不要在她受伤的时候,也不要带有怜悯或其他情愫。就只是单纯的,不加任何其他外在条件的拥抱。
而这个念想,终于在昨晚得以实现。白沫澄很开心,很欣喜,甚至兴奋到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这一切的一切,就仅是因为,池清给了她一个拥抱,这样的施舍看上去是那么渺小,但对于白沫澄来说,已然足够。
知道自己不能再赖床,白沫澄起身去到浴室里,做了个简单的洗漱。站在镜前,她看着精神比往常都要好的自己,欣慰的点点头。因着池清的拥抱,昨天晚上,几乎是白沫澄这一个多月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个觉。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样好质量的休息而有力许多,仿佛连最难受的左腿都随着这短短八个小时的睡眠而痊愈了。白沫澄会这样认为,其实一点都不夸张。事实上,她真的有太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从浴室里出来,再换上干净的衣服,白沫澄把床下的抽屉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连在一起的药瓶。她依次拿出里面的瓶子,将其中的药按照各自的量倒出来,等到该拿的药拿完,白沫澄手里已经堆积了将近十多粒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药。
这些都是白沫澄每天必须要服用的药品,一天三次,一次都不能少。她觉得,自己每天吃的药,很可能比她吃的饭还要多。这些药有治疗眼睛的,有治疗胃痛的,有治疗左腿的,更多的则是一些调养身体的补药。白沫澄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吃药,断然是不行的。
打理好一切,又站在镜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确认都没问题之后,推门朝楼下走去。女为悦己者容,即便是白沫澄,也不会例外。她对池清的感情太深,深到可以全然付出而不计代价。但是,她也想要得到回报,也希望池清的视线能够在她身上多驻留片刻。白沫澄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把她所有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池清眼前。不论是身体,还是面容。
“早。”才刚下楼,白沫澄就看见池清正坐在餐桌上喝着一杯咖啡。对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不论晚上睡多晚,都会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起晚。如今,看到池清如此精神奕奕的坐在餐桌前,白沫澄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恩,厨房里还有一份早餐,等你吃完,我带你去医院。”听了池清的前半句话,白沫澄心里是惊,亦是喜。她以为,池清只会做她自己的那份早餐,根本不会管自己。事实上,在以前的每个早上,每当陆蔚来不在的时候池清都会亲自下厨,却从不会带上自己那份。
可现在,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池清会用轻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也不再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视若无睹,甚至还会在做早餐时为她准备一份。池清的做法与转变让白沫澄觉得欣喜,只是,还没等她高兴几秒,后半句话,却让她心里的欣喜转变成担忧。
在潜意识里,白沫澄不希望池清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对方得知自己的情况,很可能再不会带自己一同执行任务。只要想到池清要孤身涉险,而自己还不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白沫澄想,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她一定会因为担心而疯掉。
“为什么要去医院?”白沫澄不答反问,也是变相的表达她不愿去医院的想法。
“为什么?白沫澄,你现在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我今早打电话问了蔚来,她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都没有好转的迹象。我要是再不带你去医院,只怕你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池清说话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和她平常的语速完全不同。这句话她说得很快,很急,其中甚至夹杂着几丝怒意。白沫澄不明白池清为什么要生气,但直觉告诉她,对方会这样,很可能是因为自己。难道,她是觉得自己成了累赘,才会生气吗?
“不需要,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也不会去医院。”房间的气氛因为白沫澄这句强硬而不留余地的话变得尴尬无比,池清显然没想到她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身子一僵,随即便抬头直直的盯着白沫澄,不再言语。而奇怪的是,后者并不闪躲,而是大胆的与她对视。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的倒影。
这时,别墅的大门被推开,竟是苏傲凝走了进来。“小清清,我来看你了哦。”换下鞋子,又把大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苏傲凝也不管白沫澄是不是站在那里,直接坐到池清旁边,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吻。
尽管是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白沫澄也能看到池清本就阴郁的脸因为对方的动作变得更加难看。这个发现让白沫澄心里的难受少了许多,她不再看池清和苏傲凝,而是径直走进花园里,替酥酥和烙狄准备早餐。见她离开,池清并不挽留,低头继续喝面前的咖啡,只是眼中的不满和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似乎更加凝重了。
苏傲凝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池清和白沫澄是在闹别扭,她不再自讨没趣的去撩拨池清,而是径直走到厨房里,拿了属于白沫澄的早餐出来吃。坐在院子里,白沫澄把客厅的一切看在眼里。当看到苏傲凝把属于自己的早餐吃掉,又笑着和池清说话时,她失落的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酥酥的后背。
自己,似乎又惹她生气了。
就在白沫澄黯然失神之际,一个白色纸条从天而降,掉在她眼前。这个纸条来的莫名其妙,可越是奇怪,就表明其中藏着的信息越多,越可疑。瞥了眼在客厅吃东西的池清,还有正在看自己,却故意把头扭向一边的保镖。白沫澄向对方点点头,将身子侧过去,假装和酥酥玩耍,实则却是在看那张纸条的内容。
这上面并没有写太多文字,但内藏的含义,或许只有白沫澄才能理解。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X,紧接着,是一个数字1,最后则写着加海市有名的情侣聚集地,星罗广场。仔细把纸条上的信息记在心底,白沫澄将其撕碎,扔在草地里,又看了看腕上指向11点的表。她站起身,望向坐在客厅里面色仍旧不太好的池清,朝对方走去。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身体的确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去医院,但我现在想出去一下,可以吗?”白沫澄站在池清和苏傲凝面前,低声说着。她表面上装得淡然,但心里早已经紧张的砰砰作响。她不知道才刚刚被自己顶撞过的池清会不会同意她出去,如果不同意,她该怎么做。
“什么事?”听池清的语气就知道,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那番道歉而转好。白沫澄用牙齿咬了咬牙下唇,思忖许久,才再度开口。
“我想出去见一个朋友。”
“哦?你在加海市有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很显然,白沫澄的解释并不能让池清信服。她抬起头,望向白沫澄落在桌上而不敢抬头看自己的视线,皱起眉头。
“不久前认识的,我只想见一见她,很快就会回来。”池清之所以会变成如今寡言少语的模样,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成熟,更是源于她之后的经历。而白沫澄之所以话少也并不是天生所致,而是后天因素造成的。
曾经,不懂事的白沫澄就和其他孩子一样,她有着童年的幻想,少女的天真。她想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妈妈,高大和善的爸爸。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样,可以窝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把自己每天的经历讲述给她。
然而,在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之后,白沫澄的梦碎了,而她所持有的童年,也跟着一并覆灭了。白沫澄有轻微的失语症,这件事,她从没与任何人说,更不曾向池清提起。在她最初离开池清的前半年,几乎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为此,白沫澄很着急,也找了很多办法,却始终无法发声。后来,还是心理医生给她做了长期的辅导,她才能开口说话。而白沫澄之所以会得失语症,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心里的压力太大,才会导致她积郁成疾,变得无法与任何人交流。这和她从小的经历,以及所受的压抑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如今,白沫澄能够说话,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在面对池清的时候。没人知道,要做到在池清面前保持冷静,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白沫澄爱惨了池清,她渴望她,疼惜她,却也对池清有着深深的恐惧。
童年的责骂与凌虐,还是给白沫澄留下了一些阴影。现在的她,并不是怕池清再像曾经那样打骂她。她只是害怕,对方会用那种无情眼神看自己,对她说那些伤人至深的话。爱人,亲人的伤害,是世上最伤人的武器,最无解的毒药。
池清于白沫澄,犹如美味的蜜糖,哪怕她只是表露一点点的温柔,后者都会轻而易举的沉溺其中。然而,更多时候,池清却是冰冷的刀子,子弹。一个冷漠的眼神,一句没有温度的话语,都很可能会把白沫澄伤得体无完肤,血流成河。
白沫澄承认,她在一定程度上畏惧着池清。她时刻都在害怕对方会不要她,讨厌她,把她丢弃。这会让白沫澄觉得,她所做的事,都是没用的。池清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否决掉她的所有努力,乃至存在。
混乱的思绪让白沫澄的大脑不再清晰,承受着池清和苏傲凝的目光。她把头低垂下去,不能再低。白沫澄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多余的存在,而她们两个,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清才开口说话。这一个好字,听得白沫澄心里一惊。她真的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答应自己的请求。
“谢谢你。”心里的感激脱口而出,白沫澄很开心,池清允许她出去。
“没必要谢我,你是个独立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心里的快慰因为池清的一句话破碎到无影无踪,白沫澄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她最怕的一句话,还是出现了。
“那我走了。”白沫澄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她再也受不了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更无法承受池清那冷漠的眼神。她的心好疼,疼得她好想揉一揉。可是,池清并没有给她这个喘息的机会,而是再次把她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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