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人们不经意间就过去了。眨眼间,小石头已经十五岁,妞妞也十四岁了,另外三个孩子,也都到了进学年纪。而这些年,许强多方打探,终于给妞妞订了门亲事。对方家境尚可,男方比妞妞大三岁,是个务实孩子,而且重要是,男方家两老性子好,妞妞过去了,就能管家。还有一点就是,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很稀罕她家姐儿。
本来说是等妞妞一及笄就挑个好日子将她娶进门,不过顾丽娘和许强说,妞妞还小,太早生孩子对母亲和孩子都不好,才又决定拖一年,待她十六才让出嫁。
小石头十二岁时候,他就曾腼腆地和她提过,想下场去考童生试。顾丽娘见他一副跃跃欲试样子,就和许强商量着让他去试试。
她当时就想让他去见见世面,长长经验,也不指望他真能挣个名头回来。不过也不知道是小石头运气好,还是他学问确做得好,反正第一回下场就顺利地取得了生员资格,成了一名小秀才。
那年他们书院一共四十名童生去考,只有十三名通过了。而小石头,又是其中年纪小。受到恭维吹捧也多,每日宴请吃喝也多,当时顾丽娘担心他定力不够,被第一回成功能冲昏了头,生出骄傲自满情绪。不过他也算懂事,只给自己放了十日假喘气,十日后又开始专心读书,顾丽娘才总算放下心来。
后来,他十五岁那年,颇自得意满地去参加了乡试。结果却落榜了,小石头把自己关书房里,谁也不见,连闹腾全哥儿也不敢去闹他。
顾丽娘见了,也没说啥,只叫底下孩子别去烦他,让他清静清静,然后每顿都亲手做了饭菜给他送进去。其实说实话,她心里是狠狠松了口气。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起起落落才是正常。她怕这回小石头中举,年少得志,会自得忘形。这人,不经一点挫折,爬得高了,日后摔倒了那才叫疼呢。
第二天晚上,顾丽娘推开门,将饭菜放靠窗炕桌上,看向儿子,“怎么,还没想明白?”
“娘——”小石头抬起头,略带沮丧地看着她,“儿子没能考中举人——”
“傻孩子。”顾丽娘坐他旁边,伸出手揉揉他头,“这回没考中不打紧,不是还有下回,有些事力去做了就行了,别太意结果,明白吗?”
小石头还是闷闷不乐,一副听不进去样子。
顾丽娘叹了口气,“儿子,其实你这回考不中,娘心里是有点高兴。”
小石头猛地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娘?”他目光中掩不住地伤心,原来娘是这么不看好他。亏得他还为没能给他娘挣脸而难过
“你看看你,遇到多大点事,就这样要死要活,我以为给你两天时间,你也该想明白了,哪知你却钻进了牛角尖里。”顾丽娘声音里有掩不住失望,“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这棘手事,如果你现就被这么点小事打倒,还不如趁早不读这书了,回家来种地吧。”
“人遇到困难不打紧,摔倒了也没关系,重要是认清自己错误和缺陷哪里,然后努力再站起来。可你看看你现样子,真真叫我失望,我看我这一辈子也指望不上你了。”
顾丽娘话很重,听完,小石头脸色完全煞白了。
教育孩子,不能光打击了,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这招她还是会,“其实你有大好优势,何必为已经过去事耿耿耿于怀呢?你想想,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还是个童生。如果三年后你考中举人,那时也才十八岁,这个年纪中举人或许有,但绝对不算多。旁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当晚,小石头书房时坐了一晚,第四天早上,终于一身邋遢地走出书房。
“娘,我想通了。”这话他是看着顾丽娘,微笑着说出来。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今儿我亲自下厨,煮你爱吃红烧猪蹄。”顾丽娘喜得有点哆嗦。
自此后,小石头人变得沉稳和淡然了些,做什么事,也加认真了。便是极简单事,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绝不敷衍。
再三年,成功中了举人小石头也娶了一门媳妇,女方是他同窗胞妹,姓曾,很是温婉大方一个人。反正顾丽娘看着就觉得挺满意。小石头一成亲,次日,顾丽娘便将他们夫妻俩单独留了下来,将制作卤味方子交给了曾氏,连带两顷良田地契。这些东西都是她这些年慢慢替他置办下来。另外,还给了两百两银子。
曾氏拿着这些东西,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向小石头,小石头蹲顾丽娘膝下,仰着头道,“娘,你已经给了一间两进宅子了,够了,这些东西就留给弟弟妹妹吧。他们都还没成亲呢。”
顾丽娘摆摆手,“这是给你们,你们就拿着,他们那份,我给他们留着呢。”
推脱了好一会,鉴于顾丽娘态度强硬,曾氏略带不安及兴奋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此后,每半年,小石头都会给顾丽娘一些银子,一开始并不多,就是二三十两样子。随着他殿试外放做了个县令后,每年都有孝敬给她。过年年礼是一车一车地往京城里拉,虽然都是一些各地吃食土仪之类,不算是贵重东西,但那份心意,旁人看了都觉得感动。待福哥儿全哥儿及果果成亲之时,他送礼是给他们添了不少底气,虽然有些东西不能放明面上显摆,却是实实好东西。
小石头每年回来时候,顾丽娘都要念叨一次,说他外面为官不易,自已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有吃有穿,叫他不要给家里带太多东西。但他总说,这也是他家,底下都是他弟弟妹妹,他怎么能不管?
久了,见他送回来东西也不是什么太贵重,顾丽娘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某天,沈金龙死了,发了一笔大财后死,死因不明。
顾丽娘知道后,叹了口气,“人一生,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这些年,沈金龙买卖做得大了吧?赚那么多钱有啥用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呀,我说你,也得爱惜一下自己身体了,成天忙个没完,钱是赚不完,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许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哎,我这还不是为了几个孩子嘛,福哥儿全哥儿不像小石头那般出息,不给他们多攒点家底怎么行呀。”
“你呀,这些话我面前说说就行了,要是让福哥儿全哥儿听到,不得伤心一阵子啊?”
“娘,我们早就知道了,才不意呢。”兄弟俩走进客厅,笑道。
“本来大哥就很厉害嘛。”福哥儿一脸与有荣焉。
顾丽娘一脸乐呵呵地道,“呵呵,不过娘眼中,你们哥三个都是一样地有出息。其实比起你们大哥,你们过得反而自些。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做自己喜欢事,已经很幸福了。咱们要惜福,知道吗?”
兄弟俩人相视而笑,俱点头。
“日子过得真,想当初我带着小石头嫁给你时候,都还像昨天一样明明白白呢。”顾丽娘略带点伤感地道,“眨眼间,孩子们都大了,成家了,咱们也都老了。”
“没事,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许强搂着她肩膀道。早孩子满二十时候,许强就将家中买卖交给他们去做了。他帮着盯了两年,见他们渐渐上手后,就不再管了,如今他们买卖做得还算有声有色。
“也就你还陪着我了。”顾丽娘摸摸他略显干枯手,他皮肤也萎缩了,手上青筋突突,唉,管他双手仍旧有力,但他也老了啊。
“你要是觉得呆京城闷话,咱们回凤台村去看看?”许强建议。
顾丽娘想了一下,她是想出去走走,但想到这古代治安和交通可不比现代,然后摇了摇头,“算了,咱们两把老骨头真去了,家里孩子得担心死了。”
哎,她还是家逗孙子好了,得空时再种点菜,栽点花就行了。
“要不,咱们到庄子上住几天?”庄子是两个儿子修,花了一两年时间才修好呢。虽然比不得人家大户人家,但住着也让人心情开朗。
这回顾丽娘点头了,“除了鑫哥儿,其他三个娃都一块儿带去吧?”鑫哥儿是他们第三个孙子,才半岁,还是不要带出去得好。
“嗯,那这两天咱们收拾收拾,就去。”
梨花树下,一对年迈夫妻坐儿子孝敬躺椅上,看着不远处几个娃嬉戏。顾丽娘微微眯起眼睛,注意着孩子们情况,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利索了。
“哎,老伴,帮忙看着孩子们啊,别叫他们离水塘太近了。”顾丽娘推推一旁研究棋普许强。
“嗯,晓得了。”说着,许强便时不时抬头注意一下几个孙子情况。
凉风微微地吹着,顾丽娘有点迷糊地睡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披了床薄毯子。旁边,许强一只手打着棋普,另一只手给她扇着扇子。
顾丽娘没动,眯着眼看着许强脸,他脸仍像年轻时刚毅,只是脸上爬满了皱纹而已。回想几十年点点滴滴,似乎,穿越前生活就像上一辈子似,南柯一梦。到了这生活才是实实,生儿育女,与丈夫一起为了过上好日子而奋斗,为了这个家操持了一生。不过,她没有觉得后悔过。因为一个女人不管如何,都得回归家庭。能把家庭经营得好女人,才是成功女人。她这一生,一个女人该经历她都经历了,而且做得还不错。算是无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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