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帝王睁开眼,时间仿佛停止了。
神目如电,扫过的每一寸地方,连灰尘也跳跃着闪出了一条道路。
孟帅并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但是却能感觉那种迫人的威慑力,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跳也仿佛停止了,脑海中闪现过四个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紧接着,皇帝的身躯膨胀了起来,原本瘦弱的身材陡然挺直、丰满,就像一个空袋子再次装满了食粮。
膨胀在适当的时间停止了,太宗恢复了合中身材,两颊的肌肉也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看起来和当初的蜡像有九成相似,多了一成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
他迈步,来到神龛之前,站在供桌上,俯视着大殿,就像检阅百万雄师。
在他身前,只有田攸一人。
田攸早在他睁眼的时候就吓住了,但紧接着就是狂喜,知道这一回自己是赌对了,忙上前跪下叩首,道:“老祖宗,不肖子孙田攸叩见,请您庇佑儿孙等。”
太宗咳嗽了一声,声音低哑沉闷,好像要把几百年没用的嗓子打开,开口道:“今年......是哪一年?”
田攸道:“今年是兆元二年......离着大齐定鼎已经三百九十一年了。”
太宗哦了一声,道:“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了。”
田攸道:“是。陛下,请您大发神威,打发那些宵小之徒。弟子去请当今率百官迎接銮驾。”
太宗道:“迎接?不必了,既有后辈帝王在,我不便出现。前人不可挡了后人的路。你说说,外面怎么了?”
田攸跪在地下,把往来情由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太宗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孟帅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道:大荒这些家伙,怕是要倒霉了。这一看就不是善茬,三百年的老妖怪了。不过......毕竟是一挑三,胜败还未可知。
太宗听了之后,并不见怒色——也可能是他刚刚生长出来的肌肉,无法准确的表达感情,总之是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说你如此慌张。带路。”
田攸站起身,退到一旁,道:“您先请。”
太宗突然道:“你的铁链,是仇人给你带上的么?”
田攸一怔,心中升起一线希望,立刻就要张口骗对方将自己的铁链除下,但是被他温和的目光一扫,却是浑身一凛,不由自主的开口道:“那是晚辈当初误杀同胞,几位叔祖给的惩罚。弟子日日忏悔,二十年来未曾一日摘下。”
太宗道:“原来如此,你唤醒我,也是一件功劳,足够抵得过了。”说着用手指在铁链上轻轻一拂,那铁链一抖,哗啦啦掉了一地。
田攸呆住,万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太宗并不理他,却将自己的帽带解开,将冕旒冠摘下,一头黑发批下,又脱去身上厚重的衮袍,只留下内里一层单衣。霎时间从帝王盛装变成了寻常江湖人打扮,但气势丝毫未减,将袍子随手一抛,走出门去。田攸忙一手接住龙袍,一手拿起桌上供奉的丹药,道:“祖宗大人,这个......”
太宗道:“我用不着,给你了。”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很快,一闪而逝,他已经转身走出门。田攸抱着丹药瓶子,跟了出去。
孟帅在梁上,却出了一身大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有数,刚刚那一眼,看得正是自己。自己已经被他发现了,只是并没有发作出来。
抹了一把汗,孟帅再次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那伟岸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动,又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就没有移开,一直盯着那背影,直至对方消失。
这时,那蛤蟆终于从石化状态下活了过来,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孟帅道:“稍等。”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在梁上画写。这梁上早已满布灰尘,他用手指轻画,画出清晰地图形来。
那蛤蟆急得跳脚,道:“你还发什么癔症呢?刚刚他已经发现你了,你难道不知?不过是因为外面有更紧要的敌人,暂时不理你。一会儿他把外面打发了,回来再找你的麻烦,那时你想跑也跑不了啦。”
孟帅抬头道:“依你这么说,是看好他比外面三个还强?”
那蛤蟆道:“那是当然。你连灵气也感觉不到,哪知道这里的厉害?我能感觉到,这家伙比外面那些强一大截。你还不跑?”
孟帅道:“我要看看这个结果,再决定跑还是留。”
那蛤蟆急道:“我勒个去,我以前只道你唯一的优点就是知道怕死,跟着你性命无大碍,难道现在连这个优点不要了?还看结果,看结果最好的结果是大荒的人赢了,你没有半点好处,万一他们输了,你马上见阎王,你还看什么结果?”
孟帅道:“我不看他们的结果,我看我自己的结果。最好我的结果,能影响他们的结果。那样的话......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或许就在今日。”
那蛤蟆道:“有道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我先走一步......”说着刷拉一声,回到了黑土世界。
孟帅自己在梁上,仔仔细细的勾画着几个图案,因为太过用心,额上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犹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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