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十四岁的孟璃,像只小鸟一样,在屋子里乱飞乱叫。
“大姐姐,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土豆和我有仇,我切它,它就滚!”
苏溪米听见叫声就跑进厨房里帮她。
然后又听她大叫,“啊啊啊!这油溅出来了!溅出来了!怎么拿铲子炒啊?”
孟璃拿着锅盖顶着油烟,一只手捏着铲子,想伸进锅子里,却又不敢。
十四岁的女娃,做什么都特认真,认真的特可爱。
苏溪米禁不住裂开了一道笑颜,“你呀,走远点吧,还是我来弄吧。”原本她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有饭就啃,没饭就饿着。
但是孟璃偏偏要自己买菜带回家里来煮。
这一动手,把整个厨房搞得乌烟瘴气。最叫人不敢恭维的,是她那嗓门。尖得一比!
孟璃躲在苏溪米背后,弱弱地说,“它就是和我作对!我看电视里那些厨师炒菜,油不会乱喷的嘛!”
“喷的。只是不疼而已!”
“瞎说,疼的!我手都肿了呢!”
“那是你油温调得太高了。傻丫头!”苏溪米接过她铲子,关掉火,空炒了一翻,反正油温很高,也能炒熟。
“姐你好厉害,姐你经常下厨么?”
苏溪米顿了一秒,说,“以前也一直躲在母亲背后看她做菜。我的手从来不碰油烟,我妈不舍得。她说,我的手只能用来握笔。”
孟璃挑眉,“那姐姐你可太厉害了,光看几眼就能学会?第一次下厨,有模有样的,特老练。”
“是么?”被夸奖了,谁都会心情好。
两人端着饭菜上桌,虽然有点焦味,不过她们依旧吃得很开心。吃饭期间,苏溪米手机亮了一下。
孟璃看她不肯接,她就自动自发拿起苏溪米的手机说,“喂?您好!我是苏溪米的私人秘书,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端,静默了老久老久后,才支吾出声,“嗯!那个……我是T大的校长。”
哈?
孟璃捂嘴抽气,立马遮住话筒,对着苏溪米,悄声说,“是你的校长。”
苏溪米摇头,“挂了吧。”
孟璃二度抽气,什么?挂校长的电话?
知不知道她以前在学校里,看见老师的电话,人都要站起来接。看到老师打给她爸妈电话,她要做好跪下来聆讯的准备。要是校长打电话给她爸妈的话,她就得摆好随时被割脑袋的心理准备。
所以当孟璃听见苏溪米说挂了吧三个字后,孟璃突然觉得校长什么的玩意儿,也不过尔尔。
想完,她昂着脖子对着电话那端说,“嗯,是的,校长先生,请问您找苏小姐有事么?”
听听她那口吻,当真有秘书风范。
这也难怪,她平日里,寒暑假都会去父亲公司里完,和父亲身边那些秘书,聊得时间够长够久,那些秘书的职业口吻,她能学个十成十。
校长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上学期,苏同学她末考没来,这学期,她中考也没来。不过这次末考,她必须得来学校露个脸。不然我真的不好和校董那边交代。你方便的话,替我转告她一声吧!”
“好的,校长先生,我会如实替您转达给苏小姐。”
如果让校长知道,接他电话的人,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正常的白领女秘书,校长肯定会气到吐血。
挂断电话后,孟璃咬着筷子说,“姐,校长说要你去参加末考。”
苏溪米摇头说,“不去。”
“不去?为啥不去?姐,你要是不去,那校长说要把你给当了呢?”
“无所谓。”苏溪米说得平淡,一如她脸上神情一样,对于自己的毕业证书,已经无所追求了似得。
孟璃拖着腮子,揪着眉头在思考着复杂的大人心思。
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见手机上的名字后,孟璃咧嘴一笑,拿起手机接了起来,“喂!您好,我是苏溪米的私人秘书,请问您哪位?”
一如刚才T大校长听见孟璃这句开场白的时候,对方也一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整整五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嗓子。
他一开口,依然那般冰冷,“她人呢?”
“苏小姐现在正忙着吃饭,没空接电话。请问您找她有何贵干?我可以帮您转达给她。”孟璃已经爱上了这秘书的工作,她誓死也要把秘书这个职业,干到底。
苏溪米禁不住摇头苦笑。笑这孩子有点傻气。也笑这孩子,像她大哥一样,很坚强,很勇敢。在得知自己父母以及亲大哥双双亡故,她却还能摆出这么阳光的姿态?
这样的女孩子,值得她用心给她依靠。
电话那端,阳睿懒洋洋的丢了句话给她,“行,她吃了就行。我没其他事。”
“好的。那再见,先生。”
“等一下。”阳睿不满意这死奶娃敢先挂他电话。
“还有什么事,您说吧。”
阳睿静默了几秒后,说了句,“明天晚上我接你离开。”
孟璃安静的眨眼,“明晚?”
“嗯。”
孟璃咬唇说,“你要过来你就过来好了。我又不妨碍你什么,你赶我走干嘛?”
阳睿眉头揪死,“我才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给我开起染坊了是不是?你不要在我耳边唧唧歪歪,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死野种!听见了没有?”
孟璃恨得咬牙切齿,“我是不是野种关你屁事?你不要在我面前跟我凶巴巴,姑奶奶我不吃你这一套!哼!”
说完,孟璃气鼓鼓的挂断电话,把手机砸在桌面上后还对着手机做鬼脸。
那调皮活泼的模样,的确符合她这个年纪。
苏溪米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微笑着,眼神和思绪,却早已游移外空。明晚又是她折磨之夜么?自从孟璃来她身边后大半个月,他一次都没出现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要来找她排解寂寞了是不是?
她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晚上,孟璃依然敌不过某男的威严,张牙舞爪着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出去。
自从孟璃出现后,苏溪米胖了不少,估计是因为心情开朗的缘故。
晚上,苏溪米静静坐在他双膝之间,她看她的电视,他在她身后,亲着她的颈窝。
热热的触感,覆在她冰冷的脖颈处,她却丝毫没有反应。
咬着她的耳垂,他低声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听见这句话,苏溪米终于有了反应,她身子直了起来,“我不要。”
阳睿脸色一沉。他以为她心情好点,他就可以和她开口。
“不要也得要。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苏溪米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问,“是不是我妈快要死了?”
阳睿眸光微微一抬。
就那细微的动作,苏溪米捕捉到了,她一声哽咽,“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造一个可以控制我的人出来?”说着,她冷笑一句,“你做梦!我死也不会把他生出来的!你有本事就让我怀孕,看看我能不能把他生下来。”
这身子,毕竟是她的,她要是不想生,就算他本事再大,他也无法防范她的一不小心。
“你不想生也行。那我就让她替你生!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来潮。”
苏溪米脸色死白,她身子一个哆嗦,牙关轻颤,“你对我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威胁我?”
“你若顺从我一点,我也没必要拿这些东西来威胁你,不是么?”他一伸手,把她重新捞进怀里,哄着她说话,“这些天你好好养养身子。我不折腾你。”
他的决心,是真的。因为这几天,他就抱着她单纯睡觉,碰也不碰她一下,他就等她身子养好以后,给她受孕。
天气转寒,衣服一件一件叠加,苏溪米却不肯穿衣服,不穿衣服,还不肯开空调。
感冒,发烧,外加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阳睿气得一把抓起孟璃的脑袋,直接把她往浴室里拖。
苏溪米跑去浴室门口,一边咳嗽一边吼他,“你想干嘛?”
阳睿死死看着她,二话不说,回头直接拿冷水把孟璃从头到尾浇了个遍。
“啊——疯子疯子!你想冻死我么?”
“你住手!咳咳——你住手!”苏溪米听见孟璃惨叫,急红了眼。
孟璃也拿爪子抓他,“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去死!去死!”
孟璃被浇得全身湿透,冷得嘴皮子都在发抖。
苏溪米跑来抢人,阳睿一把扛起她,走出浴室,顺带把浴室反锁。
“咳咳——你太过分了。咳咳——”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我让你养身子,你就是这样子养的么?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那女娃下手?”阳睿把她丢在床榻,把药瓶狠狠砸在她床头,“把药给我吞下去,你若是坚持不肯吃药,那女孩也没的吃。”
苏溪米一道冷笑,她无数次垮下肩头,认命的吞下药丸。“放她出来。”
“明天早上再说。”
“你!”
“这是给你的教训,你给我好好记着!”
那天,孟璃被冻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被放出来的时候,高烧至四十度,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有了那次教训,苏溪米明白,如果不把孟璃送走,她根本没能耐和那恶魔抗衡。
宫三军这几天被关在药库里,没法出来。君赋只好暂替他的位置,过来给小嫂和那小丫头吊点滴。
苏溪米看见君赋后,一直问,“宫三军哥怎么不来?”
君赋挑眉说,“我来也一样。”
“可是我想见他,你能不能给我传句话?”
君赋摇头,“他的科研要快结束了。这几天真心没空。”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估计要等年后吧!”
等年后?那还得等一个月左右。
想着,苏溪米心头揪得慌。
君赋看她眉头紧锁,八卦一句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没什么。”不是所有事都能让人传达的。
“阿嚏——”孟璃打着喷嚏现身,鼻涕洗了无数次,鼻子又红又肿。
苏溪米看见孟璃那副可怜样,急不住,转身对着君赋就说,“小哥,我求你件事。”
君赋摇头拒绝,“小嫂,我可不敢乱应你。你不知道大哥他的手段有多残忍,连亲兄弟都不卖帐!我若帮你逃走,我肯定要被他弄死的。他上次已经警告过一次,咱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苏溪米摇头,“我不逃!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动逃跑的念头了!”
“哦?那你要我帮你什么?”
苏溪米指着孟璃说,“你带她走!你把她带走,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君赋吐气,“这不是一样么?这小女娃要是走了,大哥也会生气的。”
孟璃点头说,“是啊,干嘛赶我走?我不走!我要留在姐的身边照顾你。”
“你留在我身边,你只会拖累我!”苏溪米吼了她一句,“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还不懂?你受了罪,我比你还难受。你在那恶魔手里一天,我就要忍受一天的煎熬。”
“那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孟璃焦急问。
苏溪米轻笑,“你走了。我就自由了。”
她的心会自由许多……
君赋瘪嘴说,“别这样,小嫂,你不要和大哥闹成这样,你可以试着去接受他。”
“就他这样,你让我接受他?”苏溪米反问。
孟璃点头,“对!接受不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那个大坏蛋!谁爱上他,谁就倒霉!”
君赋揉着眉心说,“你们就不能换个方式看看他?其实大哥他……”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君赋立马闭嘴。
屋里声音瞬间变得静悄悄,气氛有点怪怪的。
门口走进来男子,随手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挂,换了拖鞋进门后,顺手搂着苏溪米小腰往卧室里走去,边走边吩咐君赋,“把这丫头带走。明天下午再带过来。”
孟璃跳起来吼,“我不走!死也不唔唔唔!”
君赋一把捂着孟璃的嘴巴,把她夹在腋下,拖着离开。
一进卧室,他慢条斯理的站在床边脱着衬衫,悠哉悠哉的解着皮带,当他要拉拉链的时候,他手顿了一下,转而伸向她的下巴,用力把她下巴抬起,盯着她的眸子说话,“为什么我又闻到你想逃跑的味道?”
他那狗鼻子有多灵敏?他一进屋子就闻到屋里那怪怪的气氛。
苏溪米倔得把脑袋一甩,不肯看他。
阳睿眼一暗,直接把双手伸进她头皮内,五指抓着她的发丝,再度逼她抬头,“刚才你和君赋聊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没聊什么,我就问他,阿璃的病什么时候能根治而已。”
“是么?”
“对。”她面不改色,说着谎话。
阳睿冷笑一句,“我给你次机会,证明你没撒谎。”
苏溪米慢慢睁开眸子瞪向他,心里有预感,他下面的话会是什么。
“服侍我。就用这姿势!”
她坐在床沿,他则站在床前。
苏溪米闭上眼睛,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她辛辛苦苦服侍了他一晚,哪知道临睡前,他压在她后背,咬着她耳朵阴测测的说了句,“这么尽心尽责讨我欢心?看样子你的确有逃跑的意思。没关系,你有本事就试试看,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抓回来。”
丢下这句话后,他搂着她,舒舒服服躺下安眠。她则满身冷汗,慌神无主,失眠到大天亮。
没人能帮她?那她只能自己帮自己。那天过后,她安安静静的当着玩偶,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不做。就算孟璃在她耳边再吵,她也充耳不闻。
孟璃焦急万分,阳睿气得把孟璃抓了回来,就差当场虐打她一翻。
“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会让她变好的么?”
孟璃直起腰板子吼他,“你自己把她逼成这样,却来怪我没做好‘小丑’的工作?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霸道的男人。”
“我不管,如果我明天还是看见她这幅德行,我就叫人把你关进小黑屋里,让一堆流氓陪你说话解闷。”
孟璃瞪着不可思议的眸子,她真的很想扑过去直接咬断这男人的喉管。
孟璃被阳睿提过去问话回来后,她静悄悄的走到苏溪米身边,揪着手指头说,“姐。”
苏溪米慢慢回头看她,轻问,“被他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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