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巫紫衣盯着拜伏在眼前的年轻男子,不由得神情恍惚。曾几何时,跪拜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只有几岁的小童,如今他竟然长得这么大了,曾经只到自己腰间的个头儿如今竟比自己还要高了。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转眼间近二十年就这般倏忽而过。不知自己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好过。
想到生死之事,巫紫衣心内一紧。殿内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沁入鼻端,让她稍稍回神,方才意识到令狐光已经跪拜许久了。
“你起来吧。”巫紫衣温言道。
“是。”令狐光答应一声,这才起身,垂手侍立一旁,哪还有半分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
巫紫衣也不客套,迈步到大案后,坐在椅上,凝着令狐光。
“你传信与为师,是有何要事?”
令狐光壮着胆子对上巫紫衣的雪眸,拱了拱手:“师父不知,我这御苑中不是种了些异草吗?徒儿时刻想着孝敬师父,就命人着那些难得的挑拣了顶尖的出来,想着这些药草师父服食之后,于修道上定是大有助益的。只是师父知晓徒儿的身份,轻易脱不得身,又不敢派人去凌云扰了师父的清修,就只好出此下策请了师父下山一游。”
“你有心了。”巫紫衣淡然道。
“孝敬师父是徒儿的本分。”令狐光谦道。
巫紫衣状似无意地扫了他一眼,不禁眉头暗皱——
她这小徒弟看向她的目光总似不纯。
令狐光被她眼风扫过,心虚地低了低头。
其实他内心中哪有什么尊师重道之意?
他幼时遭遇巨变,父皇听信谗言,致使母亲被奸妃所害死于非命,他更是险些夭折。幸亏死心塌地的护卫护着他逃出宫去,危急关头被游历的巫紫衣所救,后又收他为徒,虽然没学得十分的能耐,然与普通人相比算是相当的奇遇了。
过得十余年,他父皇病危,膝下零落,竟没个儿子承继天下,才想起了他,于是派出大臣四处寻找,终于寻到,接回了宫中。
令狐光年幼吃过太多苦头,一朝得志就不可收拾,颐指气使、刚愎自用种种不可计数,更是睚眦必报,将当年陷害他母子的所有人等,灭门的灭门,流放的流放,几无幸免,任谁劝说都是无用。
他既然富有天下,贵不可言,自然就生出些贪婪情愫。他的皇后出身世家名门,是有名的大家闺秀,淑婉却也懦弱。令狐光见惯了江湖儿女意气风发,怎会喜欢这等女子?尤其是幼时就被巫紫衣收在身边,只觉得普天之下只有师父才是最美的女子,是不可亵渎的神女。时日久了,富贵日隆,难免有了别样的心思,有时甚至是猥|亵的。
这等心思他初时还觉自责,后来愈发膨胀,心想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便是娶了师父那样的女子也无不可。贪|欲日盛,种种心思就收不住了,思念之切抓心挠肝、食不甘味,只得借了这么个由子请来师父一解相思之苦。
“光儿?光儿!”
令狐光一晃神,才意识到师父在唤自己,他连忙收敛心神。
“师父有何吩咐?”
巫紫衣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微微不安。
“光儿,不是为师絮叨,你孝敬师父是好的。只是,这些年来,我虽身在凌云,也听说过些你的事。你是皇帝不假,不过,有些事你做得,有些事,就算你是皇帝也做不得。”
令狐光一凛。
“百姓是水,朝廷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巫紫衣沉着声音,“你看看这天下,看看这百姓,苦成什么样子了?你也该好好想想如何坐好江山了!”
令狐光闻言,大感不悦,他一向自负,自诩文能安邦、武能定天下。这些话若是十几年前听到,他大概能听进去几分,可如今,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朕是师父教出来的,师父何必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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