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三人展眼间便行至了半山腰。
道松突地停住身形:“且住!”
“怎么了,道长?”绍筝也停住了脚步。
道松抽鼻闻了闻,眉头微蹙:“有人放火。”
吓得个闻人瑨一迭声地叫苦:“哪个缺德的?少爷这花容月貌的,不会被烧毁了吧?”
说着,以袍掩面,又肉疼道:“可惜了少爷的袍子了,蜀锦的呢……哎哟哟,作孽哟……”
绍筝大翻白眼,这人是个插科打诨的吧?这副尊容怎么看都是个大家子弟,怎的这般不堪?倒似个绣花枕头。
“道长,是哪里走水了?我们可要换条路走?”她知道面前这青袍道人非凡,修为定是高深,他说起火,那便是真起了火了。
道松敛目,精光一聚,已瞧个大概。
“是山下……不好!”道松惊呼一声,“是你们庄上。”
他救人心切,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倏忽间携住绍筝腰间,使出本门绝技,直奔山下而去,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哎哎哎……师兄等等我啊!”闻人瑨也顾不得遮他那张俊颜了,紧随而下。
整座庄子已经被乌漆漆一团黑烟罩个结实,只闻得四处都是焦糊烟呛味。庄上人早就乱做了一团,喊爹的、叫娘的,还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声,间或能听到有人高喝着奔走救火。
绍筝早已呆住了。眼前这一幕幕,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吧?她虽魂不属此,毕竟还有几分香火情,还有庄上熟识的邻里,说不心焦那是假的。
一把攥住道松的青布袍子,“道长,求你救救他们!”
她前世听说过修道之人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掌故,若眼前这道士有这般能耐,立时就可解了这场危厄。她怎知道松修的是武道,什么“呼风唤雨”,倒不如让他行如疾风多提几桶水来是正经。
“你别乱动。”道松沉声嘱咐过她,身形一动,直奔那黑烟而去了。
约有一个时辰,火总算是熄了,庄上却是另一番模样。断壁残垣,焦土遍地,被火房屋几十间,还有伤者数十人。
全庄上也只有里正涂老爷家仗着院子大房间多,还勉强过得。大家伙儿都没了主意,除了照顾伤患的,能走能撂的都聚在涂老爷家的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讨主意。
涂老爷咳声叹气,无力地倚在一张残破的太师椅上。
管家涂安凑过来,“老爷,刚细细查问了,殁了十一口,六个大的,还有五个娃儿。”
说罢,神色黯然。
涂老爷桐木拐杖重重顿在地上:“作孽啊!”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都是哪家的?可打探清楚了?”
涂安躬着身:“问清了。何猎户和他媳妇,叶家大小四口,杨家大小五口。”
涂老爷怔在当场:“就……就这几家?”
“是。”涂安心道,老爷糊涂了吗?这几家大大小小多少口人,死的还少吗?
“别人家,没有殁的?”
“没有,老爷。只这几家。”
咝……涂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活了六十岁了,这诡异事当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是……这是被灭了门了!
火起时既非平日庄户人家起灶备饭之时,本庄又向来太平,庄户人家又都与世无争,除了偶尔邻里间拌个嘴、孩子间打个架,并没有大奸大恶之人。何况他派人细细打探过了,其间也没有人摆弄招火的物事。这火起得莫名其妙,还有殁了的那几家……
涂老爷倏的被惊出一身冷汗,杨家与叶家交|好,叶家大郎又与何猎户常在一处吃酒,何猎户前儿说进山遇到了狐仙……何猎户的亲事可是他涂家给说的媒……
涂老爷几乎瘫软在太师椅上。
“丫头,你节哀吧!”道松看向那个在废墟间长跪不起的小人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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