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阴谋’,通常都有一个很温和的开端。
…………
我不太明白此刻站在面前挡去后方绝大多数视线的萨卡斯基少将究竟意欲何为,不过,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任何疑问,或者反驳。
因为海军援兵到了,此时的情势与昨晚天差地别,我势单力薄得很,当然是任凭处置。
安静了会,许是觉得我非常识相,未来海军大将如今的萨卡斯基少将唇稍微不可察挑高少许,气势也依稀仿佛缓和,还是没说话就是侧过身让我暴/露在后方一众将官士兵视线里。
片刻过后,领先一步站着的这男人又略略侧首,若有似无扫了一眼我,随后哑声为双方做了个简短却也正式的介绍,“乔纳森,支部少将。”
话音落下,不远处那位棕红发色的海军将官抬了抬手,笑得有些痞子气,不过也很明朗就是,“哟哟~美丽的小姐,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初次见面。”我慌慌张张地弯腰鞠躬,作为一只患有轻微社交障碍症的人,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失礼的场面话回答,“是我的荣幸才对,乔纳森少将大人。”
鞠躬,起身,傻笑————顺便在心里嘀咕嘀咕视线里那位棕红发色的男人…
乔纳森‘支部少将’,萨卡斯基‘本部少将’,军衔呃~本部和支部的区别,这个我知道,相同军衔的情况下,实权高低是:四海低于伟大航道,伟大航道支部低于本部。
然后话说回来,我边上这位未来的海军大将究竟多喜欢计较阶级?
这种军校养出来的恶习不是早该磨没了吗?还是说萨卡斯基‘少将’如今的年纪…没有我想象的大?刚毕业没多久的小青年,于是还带着官僚气息?
几秒钟的时间里,我默默的偷偷摸摸的吐槽,当然,面上还是一如既往保持微笑,片刻过后,我把眼神抬高了看向还没给双方介绍完毕这人————
这位萨卡斯基少将非常恰到时机的转开盯着我的视线,他重新看向他同阵营的那些人,接着往下说道,“海军本部上校罗纳德,我的副官。”
被提到名字那位微微颔首,一副惜言如金的样子。
…………
然后,没有然后,至少我可以一鞠躬圆润退场。
接下来是萨卡斯基少将主导的时间,因为都是他的人手嚒~
领着人星夜兼程来支援的乔纳森少将很快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倒是萨卡斯基少将一下子忙碌起来,一项项精简命令流水般发布,经由他的副官,海军士兵们调动起来。
这处水源附近不多时就陷入某种嘈杂场面。
我不太愿意想海军们执行着什么任务,于是啊~在整整十分钟都没有人多留意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去做件被耽搁很久的事。
迈开步伐朝着目的地才走出去几米就被叫住。
“哟哟~安娜小姐。”
脚下一停,我回头,茫然的看着后方赶上来这人。
一脑袋棕红头发,笑得相当客气的乔纳森少将。
顷刻间,他人不疾不徐走到我身边,看起来象是闲了没事找事做的样子,“安娜小姐怎么了?”
乔纳森少将开口的同时,不远处被几位低级军官簇拥在中央的那个男人也抬高视线拨冗看过来。
也因为此刻算是人群中心的萨卡斯基少将忽然把注意力转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作为‘无关紧要人物’的我霎时间变成注目焦点。
“呃~”想了想,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小小声开口,“我想去那里…”一边说一边比了比更深处山涧里那道水流,“我还没…那什么…”早上起来还没洗漱,现在都快中午了呃~
这种话我不太好意思说得明白,不过我想对方应该能听明白…才对吧?
只是不知为什么,许是我说得吞吞吐吐叫对方误会了?总之,等我停下来,这位拦住去路的乔纳森少将面上表情变得有点…微妙的尴尬。
抬手挠了挠脸颊,他眼神有些飘忽的四下看看,随后神色里露出几许古怪,仿佛是难为情?接着他咳嗽两声,人凑近些,用显然压低的声量说道,“那个…如果…军舰停在近海,我可以让士兵护送安娜小姐先过去?”
我眨了眨眼睛,嘴角一抽,“我是想洗个脸…”顺便刷个牙,虽然没牙刷,但我可以漱口,并不是别的不便明说的生理需要,请不要顾虑男女有别这种我用膝盖想也明白的问题,好么?
听完我的回答,乔纳森少将象是愣了下,紧接着直起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似的,“失礼了,安娜小姐请便。”
语毕,这位少将又抬手招过一位年轻海军,然后很随意的对我说,“水源附近可能不太/安全呐~安娜小姐还是让我们的士兵跟着吧?为年轻小姐服务是他的荣幸哦~”
咫尺间这男人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简直风度翩翩…于是,我还能怎样?当然是照办啦~
…………
在年轻士兵的‘保护’下,我沿着鹅卵石石滩往前走,目的地,这座岛屿唯一淡水水源的起/点,藏在崖壁下方与山谷缝隙间,油绿的菖蒲和樱草深处,溪流的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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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夜洗漱那块位置更远,远离在溪流附近和植被密林里不知执行何种任务的海军士兵们。
它位于几块一人多高溪石后方,是一处方圆不过十几米的小池,水质清澈见底,天穹日光绚丽,灿金颜色倒映在水面上,泊泊流动水面象一匹最上等的丝绸…
脱掉了鞋子,小心踩着冰凉圆润石子往池水中央走,到了没过小腿的水位才停下来,弯了腰鞠一把水泼到脸上…
借着洗漱动作躲开等在岸边海军的视线,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叹气。
‘她是任务目标,安娜。’,萨卡斯基少将说这句话时语气平缓,甚至可称得上温和,只是可惜…对我来说,那句话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说是藏着不动声色的杀机也不为过。
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和多事,昨夜我就不该说与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相关之事。
如果不提及失落的帝国,我也不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未来的海军大将,如今还是萨卡斯基少将的那男人,只用一句话就埋下祸端。
我是任务目标,这个定义可真危险,因为这是个谎言,并且,知道是谎言的人并不多,两个海贼已经死亡,顶多还有就是可能与之有所勾结的海军当中某位将领。
而那位将领不幸恰好是萨卡斯基少将准备对付的人物,这点我可以从他昨夜和温迪.盖恩的谈话中推测出来,情报非常直白。
那男人已经知道,海军中有人与海贼勾结,加上先前乔纳森少将的话,答案很明显。
乔纳森少将‘违反军令出航’,目的是救援,而‘违反’…深思之后应该是,有谁不愿意萨卡斯基有惊无险活下来。
乔纳森,萨卡斯基,两个海贼,一开始海军的护航任务…这些线索加起来:
乔纳森所在支部的最高指挥官。
…………
或许当中还有政治斗争,乔纳森说,即使他没有违反命令出航也会…话没说完却也相当于说完,没有违反军令也会被找麻烦。
看上去就与未来海军大将交情甚惬的海军军官,恐怕是萨卡斯基派系的人,也可能是此时立场相同的朋友,相当了解萨卡斯基行事作风,所以才会那男人即使什么也没说就盯紧了我。
所以才有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士兵。
支部与本部两位少将,之前发生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有一点能肯定,他们在昨夜之前行事很艰难,萨卡斯基甚至险些丧命。
然而到现在,原本落于下风的那个男人,未来的赤犬大将找到绝佳的反击手段。
更可怕的是,萨卡斯基少将除了可以利用谎言做许多事,最后他还能够用它让我死。
因为对海军来说,即使我辩解,可信度也比不得他们的少将,更别说我忽然出现,在这世界根本没有身份,‘幽灵人口’拿来顶罪比别的任何一个人都轻而易举。
当然,我相信萨卡斯基少将是要利用谎言对付别的人,暂时还用得着我,可是他等到的目的达成之后呢?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弥补,等他大功告成,不需要用到‘谎言’弥补的时候,他可以理所当然把一切往我身上推。
多么好的一只替罪羔羊————给我下定义的时候他怕是已经决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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