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樰在床上躺了两天。
说来也快,太医们配的药抹在外伤上,也就这点时日,竟催得伤痕都结了痂,只余下肩膀两处伤得深的还偶尔渗血。
这日午后的天儿看着不错,她实在闷得慌,趁着魏恒不在,偷偷跑出去透透气。
深秋了,南山的枫叶红了,如艳色的烈火一直蔓延到天边。姜樰脚踩着半黄半绿还算茂密的草地,呼吸着从深林湖泊吹来的清风,沐浴着温暖和煦的阳光……
她感受着的这一切,证明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魏恒今天没有陪她。她出了这样的事,秋猎算是毁了一半,官员们没一个敢拉弓狩猎,全都窝在房间里不敢作乐。
秋猎并不是简单猎几个禽兽而已,君与臣应当借此时机更贴近才是。
魏恒自然得有所行动,不可避免地一大早便领着他们进山狩猎去了。她落得清静,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主殿有前后两院,她选择去了后院。
院中花草萎靡,只有一颗两人合抱的树还残留着泰半黄叶。树下有一个石桌,配两把石凳子,如果是在夏天,这里树荫宽广会是不错的乘凉处。
她选了个能被阳光照到的石凳坐下,宫女随即放好果盘茶点,便都退下只留她和白芍两个人在这里清静。
“你也下去吧。”
“娘娘?”
“不用担心本宫,本宫想一个人静静。你若不放心,去回廊那里守着也行。”
白芍“哦”了一声,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去回廊等着了。姜樰一个人留在这里,坐在树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还有些许怅然。
这个地方,是上辈子魏恒遇刺,她挡剑的地方。魏恒就坐在她现在坐的位置上,与她说着想把她兄长姜平调往西北军,抵御齐北,给他机会建立军功,来日好重振姜家的事。
她还来不及细想他究竟是觉得对姜家的打击足够了,还是要斩草除根,要让她兄长不明不白地死在西北的时候,刺客那一剑突然刺来。
她想也没想就挡上去了。
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真是傻。
魏恒和贺子芝看到她的傻,不知有多高兴。
想到贺子芝,姜樰又回想起白芍今早递的话——父亲那边几乎可以确定是贺子芝在她的马身上动手脚,但苦于贺家父女没有留下罪证,目前也还没有到与贺家撕破脸的时候,只能先按下此事,只叫她莫再把贺子芝当姐妹,需得时刻提防。
姜樰没那么天真,父亲的话她只信了一半。眼下确实还没有到动贺家的时候,但胆小怕事藏着掖着并不是父亲一贯的风格,哪怕没有证据他也应该造出证据,想方设法不让贺家好过才对。
父亲连魏恒这个皇帝都敢威胁,哪里会怕什么“撕破脸”。
唯一的解释便是为了她。
父亲定是怕她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幸福之中,只想着和魏恒好,却忘了他们的大事,故而特意留下贺子芝这个祸害时刻提醒她。
姜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痕,兀自发笑。不管是上一世的夺命之仇,还是这一次的死里逃生,她都记在心里,怎么会被虚假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呢。
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女儿早已不是从前的女儿。不需要他教,也不需要他提醒,她会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姜家的女儿,这一生要为姜家卖命。
更要为自己上辈子的惨死,讨一个说法。只是,这一次事件,魏恒怕是无辜被她怀疑了。
“娘娘。”
白芍却是去而复返,将她从回忆中猛然拉回现实。
“贺昭仪已经找来第四次了,她听说娘娘已经下床能走了,便不肯回去,非要见到娘娘才肯走。”
姜樰扶额,想好好的一个人静静,委实不想见她:“她人在何处?”
“就等在回廊处,奴婢劝了好些时候,她非要见娘娘。奴婢看她病着,憔悴不堪的样子,没办法……兴许她想解释什么吧。”
“你不必同情她,她惯来用这样的伎俩骗人。你不是不知道她这次差点害死本宫,怎的还向着她。”
“不,不,奴婢只是觉得兴许这里头有误会。奴婢毕竟跟着娘娘这么些年,见多了贺昭仪的为人,想来她也……”
要不是知道白芍从始至终都向着自己,连命也是为自己丢的,姜樰真想弃了这样一个心软得跟面团儿似的丫鬟。
再不点醒她,只怕她识不穿贺氏的真面目,以后跟着自己心里总不能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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