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哭泣和太孙妃的诺言很快传遍了后宫前朝。
对于皇后,众人都是同情的,试想一下,养到二十三岁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就那么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伤心嘛,这份伤心绵绵不绝,临近献怀太子的忌日,皇后当然要痛快的哭一哭。
对于太孙妃,太孙妃之意,她不会在四月二十四号庆贺生辰,四月二十四号过后,这个生辰也不补办了。其实吧,四月二十四号当天没有庆贺之礼,众人也预想到了,但这一位日后会是皇后,若她活得比赵翊歆久些,还能当上太后,尤其是她的肚皮要是争点儿气,下下任皇上会是她的亲儿子。寄予这些日后的原因,众人对她的生辰也不敢视而不见的,所以内廷在想着,避开四月二十四后选哪个日子办一个低调而奢华的生日宴,外头有份进宫和太孙妃共度生辰的女眷们,也已经在准备贺礼了。这些准备工作都戛然而止了。
第二天,上表建议大办献怀太子祭礼和颂扬太孙妃孝义的奏章特别多。
皇上,献怀太子也是他的儿子呀,也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所以皇上也准奏了,至于对太孙妃的评价,却没有多言。
这导致的后果就是,赵翊歆和夏语澹要忙了。
一般人家,在亲人忌日那一天是烧几把纸钱。天子之家,就不是几个纸钱能打发了的。
皇后那边,一年为儿子攒了几百套四季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祭祀纸品,房子,嫔妃,内侍,宫女,浴盆,马桶……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扎不出来的祭品,献怀太子生前会用到的东西,全部做了一套,在忌日那天烧了给他送过去,保证他在地底下,还能过上太子般的生活。
所以赵翊歆从神枢营回来,就有一篇洋洋洒洒近千字赞扬了献怀太子生前品德的祭文要抄写,夏语澹不是会画画吗,这个技能正好做祭品,在赵翊歆回来之前,夏语澹已经画好了五个纸人,三对灯盏,两对面盆,一套碗碟。
赵翊歆把呈上来代抄的祭文看了一遍。不管生前献怀太子的品德到底如何,他死了,死后他的缺点被遗忘,优点被放大,通篇把他说成了一个完人,可惜献怀太子英年早逝,否则必能成为一代英主。
赵翊歆没有抄写祭文,因为他病了。
也是,先是围场后是军营,虽然有皇太孙的名分在人心所向,可是要镇住这些场子,劳心劳力,赵翊歆也只有十五岁而已,从军营回来就掩饰不住的疲惫,脱下了衣服才看见,半个月天天在马背上驰骋,从军营回来他全身的筋骨都已经发僵了,腰部的肌肉捏着像块铁,大腿夹着马鞍的肌肤成片的猩红。
夏语澹避在内室,等两个太医给他按摩完了筋骨才出来。满屋都是药酒的味道,赵翊歆安安静静的趴在床上,呼吸有点急促,皮肤湿漉漉的黏住了鬓发。刚刚揉开的肌肉发红发烫,和上次醉酒发烫是两个概念。这一次是肌骨受到了损伤,用外力修复这个过程自然不好受。
从文有个寒窗苦读,从武需要铜皮铁骨,一次一次捶打出来。
夏语澹是知道的,自己的娘家人,从夏文衍到夏译夏谦夏诀,皆不是大才者,因为他们既受不了书案之苦,也受到了锤炼筋骨的过程中,身体上的痛苦。而今有人甘愿接受痛苦,夏语澹手指搭在赵翊歆的肩膀上,一寸寸的往下移,一节节的骨头摸过来,柔情的问:“还疼吗?”
赵翊歆转过头来,眨了眨光润漆黑的眼睛,道:“疼的。”
赵翊歆那么说,夏语澹倒笑了,抱怨道:“又不是今天才疼的,你走到哪儿不有太医跟着,何至于拖到今天的地步。”
“那些地方哪是娇气的时候,平白让人笑话了去。”赵翊歆争辩道。
赵翊歆说得也对,在军营里有点成绩的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能忍不能忍之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天之骄子也一样,因为站在了赵翊歆这个位置,和千千万万的人比,他周围的人,都可算是天之骄子了。
夏语澹这般想,给赵翊歆掖着被子,赵翊歆忽然翻身掀开被子。
“你干什么?”夏语澹干净把被子拉高围住他道:“小心闪了风!”
赵翊歆烦躁的道:“浑身腻腻的,我要洗一洗。”
“你还发着烧呢,怎么可以洗浴。”夏语澹阻止道。赵翊歆现在还有一点点发烧。
“没事……”
“有事!”夏语澹强硬的堵了赵翊歆,扶他躺回床上道:“我给你擦一擦身体,把汗擦干净就好了。”
赵翊歆极不情愿的被夏语澹压回床上,夏语澹俯身,在赵翊歆耳边轻声的依恋道:“我也只有你而已。”
这句话让赵翊歆酥麻了半个身子,登时动弹不得。
夏语澹说完了之后,笑着揭过了这一篇,转头吩咐人关窗户,支个火盆过来摆在床边,待屋子里被常温暖和许多,才拧了帕子给赵翊歆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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