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928章 老流氓(1/2)

第926-928章 老流氓

见我走过去,那黑风衣男子接着就钻进车子,车子直接就开走了。

那车子没有车牌。

看那车子开走,我站在马路边,回头又看看海珠的公司,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我不由想起了白老三,想起了伍德……

正琢磨着,海峰来了电话,说中午有个沈阳过来的大酒量的客户,他怕陪不了,让我去替他陪陪客人。

我靠,我成了海峰的酒陪了。

中午,我过去了。

这位客人看起来大约40多岁的样子,长得很硬朗,眉宇言谈间带着典型的东北人的豪爽,却又不乏机关中人的气质。

喝酒谈吐间,得知此人果然曾经是体制内的,后来辞职下海经商,现在在沈阳拥有自己的公司。

此公喝酒很爽快,酒量果然不小,我索性放开酒量陪他喝,一来二去,微微有了酒意,得知我也是体制内的人,话不由就开始多起来。

“这年头,在体制内干事,也算是高风险的职业了。”此公感慨道:“老弟,体制内的人,你知道最怕的什么?”

“什么?”我说。

“呵呵,当然是纪委叫去谈话了……这一谈话,很可能就要被双规……双规,可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办案手段……你没听说国外有什么双规的吧。”

“这倒是没有!”

“双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海峰问了一句。

“所谓两规,就是假如你违反了党纪国法,屁股揩得又不干净,被纪检监察部门抓住了尾巴,纪检监察部门如认为有办案的必要,就会从天而降,对你说:“组织正式通知你:经某某委员会决定,你被两规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在我们规定的时间,到我们规定的地方,就你做过的那些贪污、受贿、涉黑、买凶等烂事做出说明!把手机交出来,跟我们走!”

“呵呵……规定的地方……一般都会是什么地方?”海峰说。

“这个指定的地方,一般都是不引人注意的宾馆或其他秘密地方,有时甚至在小店里。有一年春天,我发现我们经常去光顾的一个小饭店,纪委的人天天在那里就餐、出入,老板和我很熟悉,经不起我盘问,就告诉我,纪委的在这里审案子,吃睡都在三楼,我恍然大悟,传说中的双规竟在我身边啊……”

“规定的时间呢?”

“这个规定的时间,其实是无限期,被采取双规手段的人不讲清自己的烂事,不可能回到正常生活,当然讲清了就更不可能了……这个其实比政法机关的羁押要残酷,那个多少法律上还有期限规定,双规的时间,是没有期限的。”

听这伙计的话,他对这一块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和海峰都来了兴趣,我说:“老兄,双规都有哪些手段呢?”

此公看我和海峰都很有听的兴致,喝了一口酒,然后津津有味地说:“现在双规手段的使用,较为规范,如果哪个被双规了,没得说,不死都要脱层皮,组织是掌握了确凿证据才采取这个措施的,一旦听说谁被双规了,这个人百分之一百二十就是**分子,至于后来办案办到什么程度,完全看各方力量的角力。

“说通透点,就是该**分子后面的人还挺得住否?愿意保他否?还讲得上话否?如时后台硬,挺得住,愿意保他,讲得上话,那纪委办案人员就会点到为止,从轻;否则,如果后台丢车保帅,那被两规的人就有两种下场,一是,去死吧**分子,二是,反正老子完了,拱出大老板来,我虽有罪,也可戴罪立功,这时后台老板又会慌神,说不定出来营救……总之,这里的名堂多了。”

我和海峰不由点了点头:“哦……”

此公兴致更高了,边喝酒边说:“二零零某年,一个国企的企业家**分子油老大及其家属被抓起来审查,是不是双规我没去考究了,反正差不多,该**分子是条大虫,坊间传言,涉案之数上亿。此案审啊审的,拖了好几个月,似乎有一年把,反正久久没有结案。

“期间种种传说,纷纷出炉,有说油老大死不招供,办案人员查来查去,掌握实据的也就百把万,数额并没有民间传说那么多;有说查是查到了,办案人员拿捏分寸,点到为止;有说油老大在审查期间,放出话来,他死了会倒一大片,好多中官员大官员闻之惴惴不安,纷纷设法干预。

“案情扑朔迷离,吊尽了一方百姓的胃口。后来终于结案,轻描淡写,判了个五六年,刚进去点了个卯,就保外就医了。知情人言:压力大,办不下,没办法;若动真格的,死啦死啦的一大片,油老大可不是吹牛。”

“如此说来,双规也是走形式罢了。”我说。

此公嘿嘿一笑:“双规对小**分子是非常见效的,贪了多少,一毛不少给榨出来。可怜有些年轻干部,不过一时想歪了,贪了点小米米,虎背熊腰进去,瘦骨棱棱回来,见人矮三分,从此留病根。有一年,我到省里学习,见到高中同学,大家见面谈起双规,一个同学在某省直机关,说起单位一个同事被双规前后的变化,摇头不已,他的感慨是:不是你的千万不要拿,否则一旦被两规,比死了还难受。

“为什么这么讲?双规不饿你,不渴你,但是没有觉睡,几个办案人员车轮战术,轮番上阵,再铁的汉子都要整服为止。千真万确,一个科级干部老头儿,因一点不大的事被纪委半夜带走人,拿去双规,衣服也没带,钱也没带,牙刷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被带到了指定的地点,困得要死,不管,先交待再说;醒来再交待行不行?不行,不行!快讲快讲,早讲早回家!

“老头儿是烟虫,几天没烟抽,难受得要命,哀求道:我借你点钱买包烟行不行?不行不行,领导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吧,还想抽烟!反正你想要的统统不给。我想,如果是我,早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听他提到自己,我不由问了一句:“老兄,看来,你以前在体制内混的时候,也是曾经风光过吧?”

一听此话,此公神色有些黯然,又喝了一口闷酒,摇摇头:“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呶……当年你老哥我,在体制内,确实风光过,当时还不是一般的风光……只是……”

“只是什么?出了经济问题被双规了?”我说。

“那倒不是……”此公摇头,然后苦笑,接着说:“老哥我当年在本省某地级市供职,当时可谓是少年得志,精乖能干,八面玲珑,一路从基层科员混到某实权部门干副处级,还四十岁不到,可谓前途大大的有。

“可惜刚升上副处级不久,我就干了一件蠢事,就在这一年上,各县政府换届选举,我虽未被提名候选,但在一班昔日弟兄的鼓动下,起意跳票,想到下面弄个副县长来干干。密谋既妥,携礼下乡访旧,串联去也。没想到刚露头就被聪明的组织发觉了,乖乖不得了,立马被扣以非法串联的大帽,剥夺实权,削为闲职,降级使用。”

“哦……可惜可惜。”我和海峰叹息道。

“最可惜的还有呢……我后来从知情者那里得知,其实组织对我当时考虑是另有重用安排的,经此一事,那还安排个屁?老哥我从此意志消沉,万念俱灰,不再问政,办公室点卯都懒得去,后来干脆辞职下海了。”

“你……当时是在哪个市啊?”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葫芦岛。”此公又闷了一口酒。

“葫芦岛。”我的脑子一个激灵,雷正不曾经就是在葫芦岛工作吗,他在那里的区县干过县区长县区委书记。

“那……老兄,我说一个人,你一定认识!”我说。

“谁?”

“雷正!”

“雷正?”

“是的!”

“怎么?你认识他?”

“星海人民都认识他,他现在是星海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我说。

“哦,我多年不问政事,没想到他提拔到这里来了……还当了政法委书记!”此公有些感慨。

“这么说,老兄是认识他的了?”

“打交道不多,但是了解他……他当年是葫芦岛一个区的区委书记,怎么会不了解呢……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官场人物。”

“怎么个不一般了?”我说。

“此人混官场,最大的特点在于——揽权!”

“揽权?”

“是的……雷正当时一上任区委书记,下车伊始,力推新政,大权独揽,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啊……”

“哦……都有哪些花样?”

“老哥我虽然离开政场多年,但对雷正当年的举措,有些还是记忆犹新的。”此公边喝酒边开始侃:“雷正一上台,首先推出的是精品战略,其内涵就是主张辖区内举凡经济、财政、城建、国土、教育、卫生、计生等方方面面的工作,莫以言必称精品,要搞就搞大点,搞好点,资金越多越好。

“为了加强对精品战略工作的领导,在雷正的主持下,成立了精品战略工作领导小组,雷正亲任组长。几年功夫下来,精品战略确实搞了不少动作,市政有美化、亮化、绿化工程,城建有再造一个新城工程,城市化有城市欢迎农民工程……还搞什么飞出太平洋工程……每一个工程的总顾问,无疑都是雷正。”

我凝神看着此公,认真听着。

第927章 绝招

“成立名目繁多的领导小组。我所记得的比较重要的有:财税工作领导小组、人事编制工作领导小组、城建工作领导小组、发展改革领导小组、机构改革领导小组、教育工作领导小组……凡涉及人、财、权等重大事务的领导小组组长,都是雷正。”

此公继续边喝边说:“同时,雷正还有一个揽权的绝招,那就是频繁放话,调整干部。这是老套套了,但有些人屡试不爽,雷正对这个东东的运用,可谓炉火纯青。他可以对分管党群的副书记私下说,下一任地方行政首长可能就是你的了,好好干吧;对另一个副书记也作出差不多的暗示,让他们充满希望和战斗热情,死心塌地的跟自己走,牢牢控制住住所辖区内的大小干部三四年,活而不乱,至今让人佩服不已……

“同时雷正大搞任人唯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套。哪个不听话,立即调整;哪个贴上来,马上给锻炼机会。在雷正任内,党政直属机关一把手,下级党政几大巨头,几乎挪的挪、换的换、撤的撤,都给动了一下,我想虽然现在雷正荣升了,但他的虎威还会犹长期存在,不信你们可以去葫芦岛打听一下。”

我和海峰听得大开眼界。

“雷正还有一个绝招来驾驭班子成员,那就是调整班子分工。调整班子成员的分工,这个东东可谓大有学问。虽说干的都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不分高下。但是这个是在台面上说说的骗人话,除我家小妹相信外,我还真没发现谁真的相信。运用调整分工来掌控权力,是一把手经常采用的手段,而且最是正大光明,让被调整的人没得话可说。

“有个副职,原来管的是城建、财税、政法,吃香喝辣,何其风光,皆因不怎么听雷正的话,就被雷正以调整分工为由,权力差不多剥夺得一干二净,调整后,这个副职分管的工作是少数民族、老龄、残联等工作,气得他天天拿豆腐砖脑袋。终于看破红尘,整日与大爷大妈打牌为生。呜呼!调整分工之为用大矣哉!”

海峰听得瞠目结舌,我也不由暗暗惊诧。雷正这小子不简单哪!

我一直以为关云飞是驾驭权力的高手,没想到雷正比起他来毫不逊色。

今天此公的话,让我对雷正又加深了几分了解,他不是个酒囊饭袋,而是一个精明的政客。看来,在关云飞和雷正的权斗较量中,最后谁胜谁负现在是无法做出结论的。

第二天,接到海珠的电话,说之前由副总安排人散布出去的言论在同行间起了很大的风波,同行纷纷到电业局去质问,电业局的工会主席火了,亲自打电话来责问此事,让我们去人把话讲清楚。

我一听,心里乐了,事情的发展正中我下怀。

我让海珠通知那个副总来见我。

副总和我见面之后,我将一个银行卡塞给他,向他面授一番机宜……

然后,副总就去了。

副总走了之后,我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我不能确保我的计策能否成功,心里有些没底。

下午,我在海珠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副总回来了,面带喜色。

“见到那工会主席了?”我说。

此时,我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见到副总的喜色,我心里猜到了十有八9。

“见到了!”副总点头。

“收了吗?”

“收了!”

我大喜,一拍沙发扶手:“那就成了……这单子这回是真的归我们了……怕的就是他不收,只要收了,就没问题。”

海珠看着我们:“到底怎么搞的?”

我看着副总:“你来讲——”

副总于是开始说:“我按照易哥的吩咐,直接去了电业局,让工作人员通报说我是来解释那事的,工会主席果然就接见了我,满脸怒气……我就开始解释,说我们老总不在家,我是分管业务的副总,我不懂事,乱说了不负责的言论……我诚恳地低声下气承认错误,说一定要同其他几家旅行社公平竞争,边说边将我们公司的简介递过去,同时一再承认错误,使劲说好话……

“见主席拉长的脸渐渐和气,就朝主席递了一支烟,主席刚要接下,我手中的烟却‘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我忙连叫:‘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我弯腰拾烟,突然‘发现’地下有张银行卡,我于是顺便拾起,提醒道:‘主席啊,你的家当掉了!’说完我翻过卡看了看背面,又惊道:‘主席大人,你把银行卡的密码写在这里,很不安全哪!’主席愣了几秒钟,随即接过卡来,说道:‘谢谢提醒!’我又说:‘你要赶紧去查一下钱少了没有,改过密码!’说完我就离开了主席办公室。”

说完,副总呲牙咧嘴大笑。

我也哈哈笑起来。

海珠看着我,有些忍俊不住:“你……你们……鬼点子可真多。”

我想了想,总结了下,说:“其实,这不叫鬼点子,用练武的术语,这叫点穴!”

“点穴?”海珠和副总看着我。

“是的,”我说:“那些政府部门的领导或者国企大员,嘴上原则立场,依法行政,实则内心不以为然。我们从商的必须要知道权钱交易的规则,洞悉掌权者的内心,从而对症下药……这就是所谓的点穴,其实很简单,人皆有弱点,有需求,找准掌权人物的弱点,满足其需求,有的人既要钱,又要面子,那就给足钱给足面子,如此一来,生意还怕做不成吗? ”

“易哥高见,着实妙不可言!”副总佩服地五体投地,连竖大拇指。

我咧嘴笑起来。

副总出去后,海珠看了我半天,说:“你在那卡里存了多少?”

我说:“四万!”

海珠想了想,说:“这个单子接过来的话,大约能赚8万,这样,我们还能赚4万……这样算起来,虽然他们的利润大一些,但我们实际赚的其实和做其他的民营企业的差不多。”

我说:“虽然差不多,但是我们毕竟还是赚了,而且,还学会了和国企政府部门打交道的技巧……可谓一举两得。”

海珠抿了抿嘴唇,伸手就要摸内线电话:“我这就叫财务支4万给你……”

我忙拦住海珠,说:“别——不用!”

“那是你个人的钱,我不能让你白花钱!”海珠说。

“阿珠……我……我们……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我结结巴巴地说。

“有必要。”海珠说照,还是坚持要给我钱。

争执了一会儿,我说:“这样吧,这钱等于是我放在公司里的,现在反正我也不用钱,先寄存在这里,等我什么时候需要再来拿,行不?阿珠,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面子。”

我几乎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海珠。

海珠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告诉财务欠你4万块的。”

我默然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感到很失落。

同时,我又为自己第一次实践的成功感到欣慰。看来,和政府部门国企打交道,并不难,关键是要找准人,摸准他们的脾气。

第二天,我接到消息,单子成了。

初战告捷,我信心倍增,同时也长了见识。

看来,体制内的人和我以前经常打交道的做生意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花钱,同样也会爱钱。

同时,我又想到,老黎丛恿我搞这些玩意儿,是不是想让我认识到一点:强者未必无敌,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虽然如是想,但我心里不知怎么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似乎觉得自己是在做不光彩的事情。操,这是行贿啊!这是在拖干部下水啊!

但随即,我又安慰自己:即使我不给他送钱,其他旅行社也会送的,谁送不是送,谁的钱不是钱啊!我不拖他下水一样有别人拖他下水。

这样想着,我似乎又心安理得起来。

干这种事似乎挺刺激,似乎容易上瘾,虽然不是很有成就感,虽然有些罪恶感。

我将此事的经过告诉了老黎,老黎哈哈大笑,没有给我总结归纳,却鼓励表扬了我半天。

有老黎的助纣为虐,我跃跃欲试,又在伺机寻找下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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