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也是种技术活,我一天能得到几块钱就很不错了。
可这根本不能满足我和姐姐的需要,照这样下去,生活并不能长久。再加上自己这个陌生乞丐的出现,引起了别的帮派性质的乞丐注意,在被抢和威胁了几次后,只能转去一些食品店和餐馆讨些剩菜剩饭。
姐姐的自闭一直没有好转,我偷偷抹了好多次泪,原以为自己会撑不住,却总能在第二天咬牙坚持下来。
最无措的日子是姐姐身下流血的时候,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以为姐姐要死了终是忍不住崩溃大哭,后来多亏清理街区的一位大妈看到亭子里的我们,找人送去了医院,我才知道那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大姨妈。
大妈给我们垫付了医疗费后也没留名就走了,我只记得护士姐姐嘱咐要给姐姐补营养,还要注意卫生,所以就算我好几天不吃饭甚至去吃别人的剩菜剩饭,也会给姐姐吃新鲜的食物,攒够当月买小翅膀的钱。
这样的时日不长,姐姐生了场大病,我再一次意识到,钱于生活多么的重要。
我到药店求他们给些药品无果后,只能到大街上一个个询求帮助,有好心的,有不屑的……等好不容易凑够,我急急换了药给姐姐喝下。
那天,她流了好多汗,嘴里不停撕叫着。
我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给她擦汗,一遍遍说。
“姐,我在。姐,不怕……”
那晚我没有闭过眼,总害怕姐姐就会那么消失,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姐姐安静的脸上,我抱着她轻伏下身听她怦怦的心跳,吊着的心终于回归了原处。
似乎每一次变化,都能让我更加成熟,也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就这样,我不停的游走在这个冷漠却又温暖的社会,它让我没学会什么课本上的东西,反而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奸诈,学会了讨巧卖乖,仗着自己的萝莉脸,脸部红心不跳的骗了不少有同情心的人。
那时候,我只知道,我和姐姐需要这些人的钱。
也因为我渐渐学会了看人脸色,也学会了如何应对,甚至终于在一家小店找到了一份洗碗的小工做,手头上开始渐渐攒了些钱。
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处偏僻的小区,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小屋。
从那天开始,我白天出去赚钱,饭点回家给姐姐做饭,每天除了面对不同的人,过得几乎是
千成不变的生活,我只是想姐姐能开口,对我说一句话。
就这样,大半年的流浪生活后,我们在这间能够遮风避雨的屋子住了2年之久。
“姐,我回来了,今天有乖乖的吗?”
推开卧室,没有姐姐的身影,我找遍了整个家里也没有发现,迅速出门,慌慌张张到处寻找姐姐的身影。那一刻我怕了,胆颤中想到如果姐姐真的出事,我该怎么办?!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见有找到人,几乎喊哑的嗓子里冒得全都是火。
那天,我望着溟江上的粼粼波纹,突然生出一股悲怆。
直到回到家见到倒在地板上的姐姐,我才在巨大的惊喜和惊吓中,松开了紧绷的心弦。
看到姐姐脸上自父母离开后再未出现过的泪痕时,我也忍不住哭了。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在我们身上发生这么多事,我多想回到4岁那年,依旧能看到爸爸妈妈,和那片粉白粉白的蔷薇花。
那一晚,姐姐一边哭一边发着高烧,我喂她吃了药,搂着她一遍遍诉说曾经的点点滴滴。
“姐,我喜欢吃柠檬口味的棒棒糖,每次你都让我。”
“姐,我怀念家里的蔷薇了,那么白,那么粉,特别漂亮。”
“姐,你还记得爸爸妈妈吗?”
“姐,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从来没有忘。”
“姐,你说过,要学会适应,学会面对依旧能够保持一颗不为所动的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够坚强勇敢的活下去。”
“姐,我觉得我做到了,你呢?”
……
我断断续续说了好多好多,多到最后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恍惚间,姐姐突然像是醒了般,睁着晶莹的泪眼,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叫了我一声“小梦……”
霎那间,所有的惊喜涌上心头,之前再难熬的日子,也在此时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我知道,在这里,我不再是一个人!
之后的日子里,姐姐像是从来没有自闭过一般,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情绪,每天白天跟我一起出去赚钱,晚上回来做我喜欢吃的东西,陪我的时候,总会低声的说“对不起”。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姐姐突然留下一封信离开,而我面前出现一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大男孩儿时,我才知道,姐姐在这段时间给我联系了领养家庭,自己去了别的地方。
“呐~我叫流年,七月流火的流,年年岁岁的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流年,之后的许多年许多年,我仍然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那一刻,他是怎么猝不及防出现在脆弱的我的面前。
跳跃着阳光的棕色发丝半遮住他噙着笑意的眉,白皙透明的肌肤笼着一层金色浅芒,挺直的鼻梁下唇色有些淡薄,精致的下巴连接着优美的颈脖和锁骨,让他看似有些病态嬴弱,却又因周身的气质显得温柔清俊。
他双手撑着膝盖微俯身凝着跪坐在地上的我,唇瓣开阖间,便发出一道柔美悦耳的声音,好似穿透了时间空间的阻隔,萦绕在漫长悠远的生命里。
流年的家很大,感觉从前院到后院需要走很久很久的路,直到多年后,那条路,我也成了我记忆中的点缀。
初到新家,我有着本能的抵触,那是经过几年后生生被磨出的排斥和厌恶。
流年的父母并不像之前见到的那些人一样,表里不一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给我足够的空间而没有加以干涉,而流年,好似知道我的顾及,会说些做些让我能够放松的话,可我表面上能跟他们相处融洽,内心却一直怀着抗拒和抵触,哪怕是姐姐让我来的。
等我渐渐接受流年,是在他开始当我和姐姐的信使那天开始。
“这是……?”我望着面前没有署名的信封不解。
流年将信封放到我面前的桌上,拖了把凳子反拉着跨坐上去,胳膊搭到椅背上,趴在那里灿烂一笑,“打开看看,你一定会高兴的!如果不高兴,我请你吃柠檬棒棒堂!”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拆开信封看了起来。让我颇为意外的是,这封信竟然是姐姐的亲笔,在一年零两个月后,她竟然给我写信了!信里讲述了她现在过得很好,让我不要担心之类的话,上面还说本来不想再打扰我的生活,只是流年找到了她,让她写封信好让我安心,她才写了这封信,让我原谅之类的话。
我从没怪过姐姐,甚至还要感谢她的坚强,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在现在的我看来,那么纠结复杂,如果不是她一路维护到后来,我想,我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家,这样一个……
我偏头看向一直凝着我的流年,忽得弯了唇,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他说,“谢谢你,流年。”
知道姐姐安好,足矣。也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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