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安急火攻心导致突发性高血压,梁医生询问老爷子最近是否接连受到强烈刺激,林婶支支吾吾,老蔡看向一旁靠墙而立的沈飞白,点头说:“是吧。”
梁医生眉头拧出一个疙瘩:“是……吧?”
“之前的确是受了刺激。”老蔡头皮一紧,说完后,又朝后望一眼。
梁医生算是沈家的老朋友,这些年沈国安有任何头疼脑热都是找他来家里诊疗。他留意到老蔡的异常,交代注意事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也淡淡睨向墙边。
“不要再让老爷子生气,你们都尽量顺着他,让他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
阴沉的天气酝酿的不单纯是雨,而是一场出人意料的雨夹雪。
沈飞白靠在墙边,身体右侧是走廊的一扇窗。雪花细微,融在雨水里,也融在他深沉静谧的眼眸里。
周霁佑去见周启扬的父亲是在三天之后,她很客气,话也少,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就只是互相见个面,认个亲,除此之外,似乎并无深层次的意义,或者说,于她而言并没有。
周启扬驱车送她回家,总觉得她比印象中更冷清。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他驾驶轿车,偏眸看她。
周霁佑背靠座椅,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注视窗外。
“没什么事。”
她向来是这样的,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不依托他人,不抱怨,也不倾诉,她习惯了一个人。
不等他再开口,她绕开话题,饶有兴致地转头:“你怎么现在什么事都找景乔?”
周启扬被她成功堵住,好一会没说话。
周霁佑嘴角一扯,透过挡风玻璃目视前方:“你认真的?”
聪明人不用直言挑明,互相都懂。周启扬认栽,轻轻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是有点不太正常。”
对方是景乔,根本不用犹豫,她自然是站在景乔那边替她着想。她开门见山,逼他松口:“所以呢?”
周启扬一怔,隔一秒,哑然失笑,笑声润朗,又透出几分无可奈何:“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问我,我问谁?”
“问你的心啊。”周霁佑顺嘴回。
周启扬又是一怔,握方向盘的手松了一松。
以她目前的状态,哪有闲情管别人的感情私事,不过是抓住机会做一番试探,心里好有个数。
试探完毕,手肘搭着车窗,食指在唇间摩挲,她敛了语气:“不确定是否真心就和她保持距离,我想你肯定是懂分寸的。”
周启扬不置可否地一挑眉,眸光幽沉不明。
沈飞白回到北京后只字未提那晚在沈宅所发生的事,周霁佑有些疑惑,有好几次都差点脱口而出——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可话到嘴边又统统咽回肚里,她根本不愿意再触碰那晚的记忆。
两人都有话想说,可两个人都连续选择性沉默。
事实上,并无人将那晚的事告诉沈飞白。
林婶和老蔡属于明哲保身不沾惹是非型,他们觉得这件事与沈飞白无关,不必将老爷子视作家丑的一件事在背后诉说,弄得好像嚼舌根。
沈国安则懂得适可而止,现阶段想要想法设法稳住他,就不能再拿感情问题去激怒他。他老谋深算,行事周密。沈飞白已对他心怀芥蒂,他此时在他面前说再多他都未必会相信,到头来可能会落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有时候,看似不合时宜的沉默背后,往往暗藏心计。
沈国安将所有压力都推给蒋茹慧,他要周霁佑远离沈家子孙,得知她依然和沈飞白住在一起,他向蒋茹慧下了最后通牒。
2010年4月14日,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发生里氏7.1级地震,是继汶川地震以来又一起引起惨烈伤亡的突发灾难。
这次,沈飞白没有担任前方记者。
周霁佑依然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而他则端正坐在主播台,背脊笔直,面容端肃,他在报道和地震有关的新闻时已经能平静地控制面部肌肉和眼神。
不再紧绷,也不再动容,他藏得很深,像所有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老播音员那样,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他的职业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们的感情也不是,可他的职业前景越发见好,他们的感情却隐隐出现问题。
这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她不再询问何时能摆脱沈宅的束缚,根本不用问,他比以前更为忙碌,常常看他工作到深夜,他有意不把文件资料放在显眼的位置,可她待在家里的时间比他长,收拾打扫的时候岂会看不见。
他们都在自欺欺人。
周霁佑又开始陷入永无止境的失眠,就像回到当初不断受他困扰的日子,迷茫、忧虑、焦躁……种种情绪混杂交织。
假期,沈飞白又一次飞回南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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