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了,便说本来她也没往那方面想,但碰到那个男的,也就是大概五年前的事情,并不是很久远,而且当时的事情比较令人印象深刻,她便记住了。”
才五年前?那倒是跟如今的景姑姑差不了太多,不过总不会真的是景姑姑的哥哥或者弟弟吧?当年先帝手里的漏网之鱼?季雨菲表示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算了,还是先听听白流苏母亲的说法吧。
“母亲说,当时刚好是清明时节,庶兄去给父亲上坟,她则照例带着丫鬟去一家平日里去的寺庙里添点功德钱。”
“当时天下着雨,春寒料峭的,庙里也没什么香客。母亲进了大殿,里面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黑衣男子,带了个比庶兄小几岁的少年,跪在那里诵经,母亲便有点迟疑。”
“那大殿里的和尚认识她,毕竟母亲每年都去他们那里捐几次功德钱,见状便过来跟她低声解释,说那黑衣男子丧妻不久,一心要在他们寺里剃度,都在菩萨跟前跪了十来天了。”
“母亲也见到了旁边的少年,便问那和尚,那少年可是黑衣男子的儿子,和尚说是,母亲便有点唏嘘,觉得那黑衣男子甚是痴情,竟然情深到要抛下儿子遁入空门。”
“和尚便说,正是因为有那少年,主持不答应,所以如今那黑衣男子也就在寺里暂时住着。”
“母亲自幼习武,外祖家也不太拘泥什么礼教,因此听了和尚的话,觉得那儿子很可怜,刚失了母亲,父亲却又想要出家,便有心想要出声劝一劝,等到了菩萨跟前跪拜时,便特意在那黑衣男子的身后低声说,夫妻鹣鲽情深,自是可遇不可求,只是逝者已矣,但下有稚儿,还是得往前看,万不可因此灰了心。”
“那黑衣男子听了,便停了念经,顿了片刻,回过头来问母亲,得知她是孀居之人,又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她惨然一笑,说并非仅仅是因为丧妻,又说对他而言,无需再往前看,因为前方已无任何光亮。”
这个故事很吸引人啊,竟然是这样的邂逅,季雨菲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听着白流苏讲她母亲的故事。
“母亲说,这几句话她一直记着,因为当时那黑衣男子的样子很是颓丧,一脸惨淡。母亲说,中年丧妻的男人,能如此情深义重,委实不多,本来不想再多说的,见此便又劝他,说众生皆苦,但哪怕看在旁边跪着的孩儿的份儿上,也要努力振作起来。”
“谁知那男人听了,神情更是悲切,说自己不但多年来苦了妻子,也耽误了孩子,说着说着更是声音哽咽,说世事多艰,真如一场梦魇,又转头看了下旁边低头跪着的儿子,说如今终于大梦彻醒,方知他妻子当年给儿子取名的真正用意。”
“母亲见此人伤心过度,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这一次短暂的偶遇,倒是让母亲印象颇深。”
“哪知后来过了大概半年左右,母亲因为父亲的忌日又到那寺庙去做法事,竟然又相遇了一次,只是这次那儿子没在,而那黑衣男子已经正式剃度出家了。”
“也正因为如此,母亲对这件事情还挺记忆犹新的,当时还特意问了下寺里和尚那儿子的下落,得知那法号为怀空的黑衣男子在剃度之前已让人带走了儿子,不知去了何处。”
“母亲说,唉!那几年,因为庶兄和他那姨娘的缘故,她自己也过得不是很快活,又思念远在京城的奴婢,觉得那怀空和尚应该也能感同身受,便想找他参参禅。”
“怀空和尚却说,参禅的先决条件是除妄想,他妄想多年,并未根除清静,给婉拒了。之后母亲便没再找他,也没碰到过他,貌似那位和尚身体不是很好,但主持对他挺好,就不怎么出来了,后来也就没一直没见过了。”
“一直到现在,母亲说,昨儿见了景姑姑,就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听了奴婢的话,记起了那怀空和尚,仔细想了想,觉得真的很像,两人感觉年龄也相当,本来还想问问景姑姑身边是否有孩子,推算一下,那个怀空和尚的儿子,如今差不多也十七八岁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