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华街,正好在接口撞上正在“吃佛”的李奎勇。
所谓吃佛,顾名思义,就是拿佛爷的孝敬。佛爷,也就是小偷儿,这种下三滥经常被人发现了抓住了揪着打,这时候就需要投靠某一位小有名气的顽主,顽主们虽然也瞧不上这些佛爷,但看在钞票的面子上也还是帮他们出头的。
当然,像钟跃民他们这些自称老兵的顽主是不屑于吃佛了,尤其是父母出了事儿的这一部分,虽然兜里一样穷的叮当响,但也不能落了身份,像那些平民出身的顽主一样,拉下脸来要那些不干净的钱。
老兵虽然行为上也属于顽主,但他们自己可不认,老兵和顽主,那是两帮对立的群体。
吃佛的时候也有规矩,要在傍晚的时候,站在街口马路边上,路过的佛爷们都能看见,身上有钱的,或是有事相求的,就会自动凑过来,或亲热或谦恭的偷偷摸摸往顽主口袋里塞上一把,是多是少并不点验,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李奎勇在南华街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顽主,认在他名下的佛爷倒也不少,虽然李奎勇自认正派,讲义气,压根就瞧不上那帮佛爷,但因为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家里一大帮弟弟妹妹,他又是长子顶梁柱,他也不得不忍着恶心,拿些佛爷的黑心钱。
钟跃民一见到李奎勇就乐了,这家伙双手插兜,靠着电线杆子,半昂着脑袋,一双眼睛凶狠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摆明了就是没钱了在吃佛呢!
可是,这大早上的,佛爷都还没“上班”呢,哪来的钱孝敬他啊!?
“哟,奎勇,大早上的搁这儿站街呢?”钟跃民虽然心知肚明,李奎勇这是没钱了,但还是忍不住嘴上犯贱,调侃了一句。
“去你大爷的!跃民你丫嘴忒损了。”站街可不是什么好词,那是形容旧社会的窑姐儿的,李奎勇倒也没生气,笑骂一句,打声招呼:“李煜,来了。”
“咋回事?大早上的出来吃佛,奎勇,你手里缺钱了?”钟跃民问道。
李煜不懂这里边的门道,但钟跃民能看明白。
“没这事,家里闷,我就是出来凉快凉快。”
“去你大爷的吧!”钟跃民压根就不信:“这北风刮的,冻死你丫挺的,跟哥们说实话!”
李奎勇隔着帽子,挠了挠头,烦躁的说道:“最近下了一场雪,这天一不好,我妈这不又犯病了嘛!”
李奎勇的母亲患有股骨头坏死,常年行动不便,她的药钱,治病的钱,对于李奎勇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钟跃民愣了一下,开始掏兜,可是,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把钞票凑起来一数,还不到两块钱。
钟跃民哪有钱啊,他又拉不下脸来学顽主吃佛,就这两块钱,还是他从每个月国家给他发的十五块钱的生活费里省出来的。
“身上带多钱?都给我!”攥着一把零零碎碎的钞票,钟跃民对李煜说了一声,可还没等李煜回答,钟跃民转念又一想,问也白搭。
李煜和自己一样,每个月靠十五块的生活费过日子,一样穷的叮当响。
“妈的,明儿不去了!”钟跃民咬牙嘟囔了一句,家里倒还真有点钱,是自己这一伙人明天的买票钱,足有三四十块,是哥几个省吃俭用了半年才攒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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