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诚意伯刘璟从外面走了进来,并高声质问道:“若在下是广东人,难道也要被抓么?”
“看你这样,也不像暴乱逃亡的广东移民。”
为首的官兵见刘璟气度不凡,年过五旬,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便弱了几分道。
刘璟问道:“既然如此,你们闯进老夫的屋里做什么?”
“某奉命办事,别说这小小的客栈,就是县衙,某也要搜!某今日就搜你房了,怎么着?再敢啰嗦,连你一起抓,正好充数!”
一名没有眼色的官兵上前叫道:“我看你老头衣着华丽,又能住得起这上等客栈,身上一定有金钞或者银圆,识相的赶快把钱交出来,兴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哼!”
“否则怎样?”刘璟稳若泰山道。
那官兵道:“否则爷把你也当逃亡者抓去,问罪砍头!”
汪三旺大叫道:“放开我!放开大庆!你们可知我家老爷——”
刘璟迅速对着汪三旺使了一个眼色。
汪三旺是刘璟路过广东时收的随从,他从京师诚意伯府中带出来的随从染了病,这才让二十出头,脑子灵活的汪三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还敢喊叫,真当某不敢杀你?再叫,某就先给你一刀,送你归西!”
官兵恐吓道。
被绑住的农民同时说道:“三旺,你跟他们说不出理来。要抓就抓我,别殃及无辜!”
“死到临头,还充什么好汉?”
官兵冲着那农民不屑道。
“东西在这!”
另一边,一名官兵从柜子里找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打开。”
为首的官兵双目放光道。
“你们是兵还是土匪?”
汪三旺大叫道。
那官兵打开包裹,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套四品官的官服。
“我等冒犯上官,实在是罪过!”
为首的官兵迅速躬身行礼道。
刘璟抚须道:“老夫若是移民,今日怕是会死在你们手里。”
官兵赔罪道:“不敢,不敢,望上官恕罪!”
另一边,几名官兵为汪三旺松了绑。
汪三旺挺了挺胸,满脸得意。
刘璟质问道:“移民是奉皇命迁移,并不是刑犯。他们背井离乡,骨肉分离,千辛万苦,你等竟然如此加害他们。你们也有父母妻儿,难道你们长得就不是人心吗?”
为首的官兵弯腰道:“小人知罪,这就走,这就走!”
说到这里,他赶紧给身后一众官兵打手势,道:“快走!快走!”
“谢官爷救命之恩!”
待众官兵离开,农民走到刘璟面前,跪地磕头道。
刘璟道:“快起来,我有话问你。”
农民起身后,刘璟道:“刚才听三旺喊你大庆,你姓什么?”
“草民姓陈。”陈大庆躬身道。
汪三旺接话道:“老爷,陈大庆是我表弟,他父亲是我舅舅。”
刘璟颔首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陈大庆带着哭腔道:“官爷,移民连猪狗都不如啊。他们不论年老年幼都捆着,官兵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每走六十里路,官家每个人只给四两口粮,好多人都因饥饿劳累死在了路上。可官兵为了赶路,连死人都不许埋,就扔在了路上。”
“有这样的事?”刘璟震惊道。
陈大庆道:“草民不敢欺瞒官爷,草民说得都是实情。眼下,移民就在几十里外的一处村镇。”
“走,跟老夫去升龙城见都司长官。”
刘璟转身向外走去,同时说道。
“官爷,请宽恕草民。草民不能去,也不敢去。”
陈大庆哭着道:“官兵说,移民逃跑是死罪,我哥已经被抓住了,定了死罪。草民一家连坐,都被定了死罪。我若是被他们抓到,难逃一死啊。”
“老爷,小的求你了,救救我表弟全家吧!”
汪三旺跪下道。
“有老夫在,没人敢伤你们的性命,跟我去升龙城。”
刘璟面无表情道。
大半个时辰后。
升龙城外。
刘璟走在最前面,汪三旺背着包裹跟在后面,陈大庆走在最后。
“军爷,给小的解解手吧?”
三人见到城外聚集了大量的移民,一眼望去,怕是有上千人。
汪三旺疑惑道:“大庆,解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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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庆小声道:“表哥,解手就是上茅厕。因为移民的手都被绳子绑着,想上茅厕就得求官兵给解开手上的绳子。”
刘璟闻言,沉默不语。
他隐约记得,洪武年间,从山西移民,也是这般场景。
“军爷,行行好,给小人也解解手吧,小人实在憋不住了。”
移民人群之中,有农民哀求道。
“憋不住也得憋,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喽?”
一名巡视的官兵骂道。
那农民反驳道:“你说的这是人话么?”
“混账,敢顶撞老子!”
官兵扬起鞭子,就向农民身上抽打过去,道:“给你两鞭子,让你长长记性,这里谁说了算!”
另一边,有一位满脸泥泞的女子走到一位瘦弱的官兵面前哀求道:“军爷,我爹快不行了,求军爷给他口热汤热饭,救他一命。”
“去你的!”那瘦弱的官兵一脚踹开女子道:“还热汤热饭,老子都没得吃,你们做梦呢?再大呼小叫,老子扒了你们的皮!想喝热汤,拿钱来,爷给你买去。”
此时,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怒道:“钱都被你们抢去了,哪里还有钱?”
“没有钱?喝尿去吧!”瘦弱的官兵骂道。
壮汉怒火冲天道:“你们还是不是人?”
“不长眼的东西,敢顶撞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官兵扬起鞭子,就要抽打壮汉。
被绑着双手的壮汉怒吼一声,直接向那官兵撞去。
因为他突然暴起,速度过快,而那瘦弱的官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大汉给撞倒了。
“反了,反了!”
众官兵见状,立即抽出刀,纷纷冲上来,就要把那个壮汉就地砍杀。
“住手!”
刘璟大喝一声道。
“老头,你是何人,有什么权力敢阻扰我等处决这暴民?”
那瘦弱的官兵见刘璟气度不凡,弱弱的质问道。
刘璟道:“老夫是东宫詹事府詹事诚意伯刘璟!”
“不知上官驾临,小的——”
瘦弱官兵立马单膝跪地道。
刘璟连忙道:“那女子的老父亲生命垂危,一碗热汤面就能救他的命,你们见死不救,反而任意欺凌,还有王法吗?”
瘦弱官兵起身后,弓着腰道:“上官容禀,大军已经断粮七天了,别说是这些移民,就连我等,也好几天水米未进了,所以才会暴躁如此。”
刘璟吩咐道:“救人要紧,你速派人去要碗热汤面。”
汪三旺高声道:“发什么愣?快去!”
“是!”瘦弱官兵抱拳道。
片刻后。
陈大庆望着人群里的老父亲高呼道:“爹!”
老者骂道:“大庆,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跑,快跑啊!”
“把他抓起来。”
负责看守逃亡移民家眷的小旗官给身后众官兵下令道。
“放开他!”刘璟大喝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