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众人双手环臂等了这么久,都没见李云月有所动作。冷风吹来,将她如墨的青丝拂开,这一刻站在人群中间的李云月,竟给人一种光芒璀璨的感觉。呸呸呸!他们怎么会觉得一个肥胖、臭名昭着的被贬公主闪耀着光芒呢?李云月终于动了,她一手提着鸡笼,另外一只手提着各类吃食,走到安志柏面前站定。“志柏,我和你哥还没有和离,身为小叔子你就这样和嫂子说话,这是你哥哥教你的吗?”不等安志柏回答,她又看向梁氏,道:“婆婆,我今天过来,真的完全没有恶意,因为之前我有诸多不是,害得您身体不好,所以才想方设法赚钱买只鸡过来给您补身体的。”说完,李云月扫视众人一圈,才继续道:“我知道在大家看来,女子出去挣钱属于抛头露面不好看,可是哪条律法规定了,我大齐子民女子不能挣钱?哪条律法又规定了只有男子可以外出挣钱?”一阵鸦雀无声。虽然这话没毛病,可还是听得一众女性觉得大逆不道,无法接受这说辞。李云月也不去在意,弯腰将鸡笼和吃食放在地面上。她蹲在地上,目光却是看向站在梁氏身边、刚刚说话讽刺她的那位妇女。“这位大娘,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送来的东西有问题,才会百般阻挠我婆婆收下的?”李云月直接问道。那妇女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道:“我说公主殿下,你可别以为用你那种眼神看我,就能将我唬住,你敢说你送来的食物,全都是干净的吗?保不准这鸡就是只瘟鸡呢?”“当初七墨一家搬来咱石河村住,你心里没少埋怨吧?谁又能确定你那盒子里的那些糕点,没有放砒霜或者耗子药什么的啊!你这是故意趁着七墨不在家,这才来欺负他娘和弟弟的吧?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他们身后还站着咱整个石河村的人呢!”呵!这妇人居然拿整个石河村来压她?李云月伸手打开鸡笼,将笼子里的老母鸡放出来,这才道:“那你就看看,这是不是瘟鸡。”李云月轻轻抚摸了下母鸡的羽毛,拿开手之后,母鸡就从她的手下走出去了,而且还是往那妇人走去的。在买鸡的时候,李云月才知道,原来有些鸡爱跟人,跟上去之后就会啄人,刚好她今天买的这只鸡就是这样的。而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鸡是没什么好怕的。所以,当这只鸡朝那妇人走去的时候,那妇人仍旧趾高气昂双手环臂,却未料到,眨眼间那鸡就啄在了她的脚踝处。妇人骂道:“哪儿来的瘟鸡,居然敢啄老娘!滚远点!”说罢便抬脚要将鸡给踢飞,却见那鸡扑腾着翅膀躲开了。妇人气极,上前追鸡,鸡满场跑,她也跟着满场跑,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妇人捉不到鸡,觉得自己被一只鸡欺负了,很丢面子,更加发了狠地要捉鸡!终于,李云月上前拦住了恼羞成怒的她。妇人体型偏胖,但还是被李云月挡得严严实实。李云月道:“大娘,你追了这么久,都追不上我买来的鸡,那么,我的鸡还是瘟鸡吗?还是大娘想要承认自己连只瘟鸡都不如?”“哈哈哈哈——”围观的村民们直接就爆笑出声。大娘脸上挂不住,被李云月噎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最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李云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吃食,洒到鸡的面前,再拿着鸡笼过去,轻而易举就将鸡给捉住了。那位大娘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么简单的办法,她怎么就想不到呢?非得追着一只鸡满院子跑,让人看笑话!李云月拎着鸡笼,再次走到安志柏的面前,道:“你要是个孝子,就应该为娘的身体考虑,我是你嫂子,是娘的儿媳妇,买只鸡给她补身体是应该的,你收了这鸡,回头炖给娘吃,也算是你孝敬她。”李云月直接将鸡笼塞到安志柏的手里,还有那些小糕点,她也一并拿起来递给他,在他讶然失声之时,转身离开。直到李云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李云月走了,是真的走了,不做半点纠缠!甚至都没问梁氏安七墨去了哪儿,也没说要见安七墨!这……这就走了?大家都有些接受不来,还以为今天这一出会是过年大戏……拎着鸡笼和其他吃食的安志柏脸色很糟糕,他居然被李云月这样的草包公主给训斥了?这样的李云月,还是以前那个公主殿下吗?简直匪夷所思。“七墨娘,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接受她送来的东西吧?这要是有毒可咋整?”刚刚那妇人又过来了。“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三娘还是赶紧回家吧,这里没啥事儿了。”安志柏抢了话道。他本来就不喜欢这妇人,她过来只是想要看他家笑话而已,现在还想要左右他母亲的思想,简直可恶。“娘,我们回去,外面风大,莫要着凉了。”安志柏转身就搀扶梁氏回屋里去了。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唯独那三娘,恨恨地跺了跺脚,这才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到了傍晚,气温更低,但凡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安七墨置办年货回来后,便见自家弟弟和母亲,正看着一堆精致的食盒、还有一只肥大的母鸡发呆。询问之下,安七墨才得知今天发生的事情。“哥,这些东西现在要咋办?”安志柏问道。梁氏也看向了他。安七墨眉头微拧,却是道:“她说得很有道理,咱娘的病因她而起,且她千真万确是娘的儿媳妇儿,给娘买些吃的补补身子,理所应当,等会儿我就去把这鸡杀了,炖着给娘补补。”梁氏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大半个时辰后,肥美的炖母鸡出锅,香气四溢。年少的安志柏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安七墨盛了三碗鸡汤,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着。鸡是老母鸡,很肥美,也很够味,可见李云月是花了大价钱买下这只鸡的,想到这里,安七墨便陷入了沉思。因着被李云月拖累,到桂花村来之后,母亲又生病了,安七墨虽然能挣钱,可再多的钱也都拿去给母亲看病了。是以,今晚这一顿是他们大半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夜晚,躺在床上,听着冷风拍打着木板的声音,安七墨回想着这大半年来的生活,好像李云月有所改变,是从那次他在山上见到她开始的。再之后呢?他和她交集不多,但是好像每次再见到她、或者是听到她,都感觉她的变化挺大的,而且还一次比一次更好。“哥,你睡了吗?”黑暗中,安志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有事?”安七墨言简意赅。“哥,我总觉得这公主有点不大对劲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要不是她的容颜和声音没变,我都以为那不是李……那不是公主了!”安七墨蹙眉,连志柏也察觉到她的变化了吗?“可是,让我相信一个人变化这么大,真是不太可能,所以,哥,你说这个公主是不是在卖乖啊?等咱们对她好了,她就又变回去了?指不定她今天拿到家里来的吃食,都是她在外面狐假虎威得来的呢!”安七墨没有吭声,李云月有没有在外面狐假虎威,他是知道的。但是李云月给大家的印象,实在是深入骨髓了,想让大家对她改观,没那么容易。况且,他也摸不准她怎么忽然变了。但愿,她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样子。回到桂花村的李云月,早上和夜晚都不用摆摊了,然后早起时,她又开始进行晨跑。明天就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晨跑时,看到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而她自己现在孑然一身,不免有些羡慕和伤感。好在锻炼能够代谢悲欢喜乐。跑步结束,她再洗了把脸,便拿来茶叶,自己煮茶喝。边喝边寻思着,开春时节,在哪儿开个荒、种个地!不行,还是得出去看看才知道,待在屋子里,根本什么都想不出来。她刚起身,就听到敲门声,她狐疑地走过去开门,待看到身穿一身灰白布衣却依旧帅得一塌糊涂的安七墨时,李云月怔了怔。“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李云月问道。“哦,我记得这边有把锄头,过来看看还在不在。”安七墨道。李云月让开身子,“那你进来看看吧,我之前没有注意过。”有锄头吗?她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啊!安七墨点点头,便走了进来。屋子依旧简陋,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十分干净整洁,家中死角也没散发出恶臭味。没有几间屋子,他一眼就能够望到尽头,然后发现她的卧室被重整一番了,那用来封茅草缝隙的布料颜色选得不错,看起来很暖。“你自己布置的房间?”安七墨指着她的卧室脱口问道,问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嗯哼,我自己布置的,是不是感觉很好?”李云月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