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沉了半秒,脚下便踏踏实实地踩上一处平面。
是那段栈桥,正在从水下缓缓升起,在略微高出水面五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像知道吴远会从这里落脚一样,早就提前等候着了,哪怕是以这样一种极其刁钻的位置。
栈桥尽头当然还是通往水潭中央,月陨察觉到了来人,不疾不徐地旋转着上升出潭。从它身周落下的两淙流水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却让吴远感受不到它的任何情绪,不是第一次那样像盘龙交缠,也不是第二次月陨试练中那种舞袖飘然,而是归于一种机械本身的冷静,没有感情,没有想法,仿佛只是一条从海里钓上来多时的鲑鱼,被钓在半空无精打采地随着掉线旋转,默不作声,死气沉沉。
吴远脑中有些嗡嗡作响,而这种时有时无的嗡嗡声却有着明确的方向性,来自桥面尽头的月陨,就像隔空朝自己碎碎念着些什么,有点像诵经,节奏规律且整齐,但又实在听不出念的是什么。
他沉下气,向前迈着步子,六个“小方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走得越近,这种嗡鸣就越连续,就像收断断续续的收音机突然收到了良好的信号而变得清晰起来。
桥面尽头终止得突然,距离悬浮在水面上的月陨还有三五米的距离,但足够跟它对话了。
走到这里没什么意外,月陨看起来也比较稳定。吴远摘掉氧气面罩,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就觉得有点好笑,跟石头对话,石头怎么会说话,说的又是那种语言,能不能来个翻译啊?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他轻咳一声,才说道:“……你好。”
冷场,没有回应,月陨依然无声无息地转着,看起来根本懒得搭理来人,而他脑中的嗡鸣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吴远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看吧,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吧,月陨就是块傲娇自负的石头,它才不会放下身段跟你促膝长谈呢,别折腾了,还是早点回去,罗塞塔石碑的任务也该启动了。
那么就当特地跑来跟月陨道个早安,吴远做事总是避免虎头蛇尾,就连打个招呼也力求完整,他并起双指在额头侧边轻挥了一下,冲月陨说道:“再会。”
接着转身沿着栈桥往岸边走去,六个小方柱便也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吴远……”
出现了,那个声音。
很好,符合吴远的预判,他并不是真的想走。
这就像在市场里讨价还价的传统套路,欲擒故纵,一场纯心理上的小型博弈,双方都暗自盼望着对方没有真正放弃这场交易,但仍想尽可能最大限度地收获利益,所以会不停地在将断不断的边缘小心试探,总会有一方先松劲,往往是售卖的那方,除非他一点儿都不想赚钱。招数是老得掉牙,却屡试不爽。
如果月陨有生命,甚至还有些通人性的话,那这种方式在这块石头上,搞不好也是适用的。
吴远并不回头去看,也不放慢脚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回走,如果就这么急急忙忙地回头,那反倒会显得有求于它而轻了自己的分量。
一旦开了这样的头,那他最终想要达成的谈判目的,就会非常吃力。
是的,他要跟月陨谈判,要它不再威胁到乐亦彤。但这事儿不能急,不能一上来就说,因为自己对月陨还不甚了解,也就找不到可以拿捏它的地方,总之是要循序渐进的。
“吴远!”身后不男不女的声音又扬高了几分,似乎想喊住他。
来啊,有本事来拦住我啊。吴远知道月陨有些按捺不住了,也知道它总会想办法拦住自己,倒是要看看它如何出手的。
脑中的嗡鸣声又出现了,开始急促起来,但并不能使他停步,直到前脚踏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水面没过脚背,冰凉刺骨,这才让吴远低头看去,这道栈桥离潭边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呈现下坡的状态没入水中,断了他的退路。
还真是任性,跟你问好你不理人,现在又以这种方式强行留人,看来自己不能不转过身了。
月陨身上的九个字符交替发着白光,就像手机上的呼吸灯,快慢有序,明灭有度,充满灵性。
这种情况吴远还真是没想到,试练的那次自己完全昏了过去,后来也没人跟他说当时的情况,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它。
“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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