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一)(1/2)

星期天上午,王丹宇刚刚睡醒,手机铃声便响起,是靳明丽打来的。

“王老师,咱的‘单身妈妈热线’开张啦!青山一中一位叫曲敏捷的老师想接受访谈,参与这个话题。我想,第一期还是请您来做吧,这第一炮打响了,以后您如果实在是忙,我可以适当接济一下。”

“小靳你太谦虚啦!我昨晚觉睡得挺饱,今天可以的,你约吧。要不咱别去你们报社楼下的茶吧了,就来我家好不好?反正家里就我一个人,都是女士,也无妨。”王丹宇说。

“开设茶吧,是钟老师的主意,说是让咱俩省点茶水钱。在您家采访,那就更好了,我帮您约下午一点半钟您看可以吗?”靳明丽问。

“没问题,我一下午都在家里恭候这位曲老师大驾。”

下午一点半钟,曲敏捷准时按响了王丹宇家青城花园小区12栋楼101室的门铃。

“欢迎曲老师!到底是人民教师啊,时间观念真强,一点半钟,一分不差。”王丹宇开门请进曲敏捷,笑道。

曲敏捷俯身换下鞋子,王丹宇将其让到客厅沙发里坐下,问:“曲老师,你喝茶还是咖啡?”

“谢谢王老师,您不用忙活,我平时都是喝白开水的,现在还不渴。”曲敏捷起身说。

王丹宇坐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来客,四十左右岁年龄,中等身材,模样属于那种走入人群中不容易被一下子认出来的大众脸,浑身上下穿着打扮干净而清爽,不施粉黛,更无任何首饰。

“王老师,靳老师昨天向我推荐了您的网络小说《小芳》,我一口气把上半部都看完了,好几次都感动得落泪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作者的亲身经历,一些细微的情绪是很难靠想像描摹出来的。不过,王老师,我说句话您别介意,我觉得与我的经历相比,小芳算是幸运的,毕竟,她的父亲是慈爱的,给她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而我,虽然父亲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与我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女关系,已没有任何联系。您都不会相信,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竟有二十几年时间没见面了。父亲对我而言,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说到这里,曲敏捷禁不住流下了眼泪。王丹宇递一张纸巾给她,并不插话,听她继续说。

“从我记事时起,父母两人就没有在一起好好谈过心说过话,他们整天无休止地吵架,不但文斗,还有武斗。王老师您看,我额头这块疤就是他们一场伟大战争颁给我的荣誉勋章。”曲敏捷边说,边撩开自己的头发,果然在额头与发际交接处有一个月牙状的疤痕。

依王丹宇的访谈经验,当讲述者进入自己的情境之中时,访谈者最好不要去插言打断他的思路,而是任由他自己去述说。更何况,曲敏捷是一位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思维逻辑清晰,语言表达完整,自己只须出两只耳朵倾听,在关键处记上一笔就是了。

曲敏捷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只是一个名字——曲啸天。她人生最初的记忆,就是父母两个人一场接一场的激烈争吵。

曲啸天出生在海市一个资本家的家庭里,是一所国内知名大学采矿专业大学生,22岁那年,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被分配到青山铁矿当了一名采矿工人。

青山铁矿是一座地下开采的铁矿,曲啸天每天早晨天刚亮就与工友们乘升降电梯下到井下,晚上日落时才收工上到地面。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在那个工人阶级挂帅的特殊年代里,他一个资本家的狗崽子,地位是极度卑微的。他以为,他的所有理想都就此断送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就是他以后生活的全部。

30岁那年,曲啸天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住在矿山职工宿舍里,宿舍一楼就是职工食堂。曲啸天是个性格孤僻的人,在工友中没有一个朋友,所以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去食堂吃晚饭。最近,食堂新来了一个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女炊事员,每次打饭,她都对曲啸天给予特别关照,饭量给的比别人多,偶尔菜里有肉,曲啸天的饭盒里一定比别的工友多出几块肉来。曲啸天受过高等教育,虽然平时话很少,但心思最是细腻缜密,他当然感受得到女炊事员对自己的格外关照。后来他从工友们口中得知,这个胖胖的女炊事员姓许,20岁刚出头的年纪,爸爸是矿里的退休老矿工,家住在离矿山不远的郊区。

这年春节,矿上外地工友大部分都回家过年了,曲啸天因为家乡路途遥远,父母又正在被专政中,所以主动留在矿上继续工作。大年三十儿的晚上,曲啸天去食堂打饭,食堂值班的正是小许姑娘。曲啸天像往日一样,把饭盒和餐票伸进窗口想打饭,小许却把饭盒连同餐票生硬地推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卖给我饭?”曲啸天奇怪地问。

“今天年三十儿,人家都回家过年了,没回家的,也都去了工友家吃年夜饭,就你一个,我怎么给你开伙?”小许说话语速非常快,像机关枪打出的一梭子连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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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开伙,难道年三十晚上让我饿着肚子吗?”曲啸天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秉性,大声争辩起来。

“你饿不咋的,关我什么事情。姑奶奶我也得赶紧回家吃年夜饭了,没工夫侍候你一个资本家少爷。”小许依旧语速不减语调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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