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更年期来了(1/2)

王丹宇最近总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记忆的源头,是7岁那年的中秋节。那个中秋节白天发生的事情所形成的记忆印记,本来应该随着岁月的长河流走,淡去,直至了无痕迹。可是那天晚上她的父亲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使那个中秋节成为她生命中重要的一个时间节点,那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形成了深刻的烙印,抹不掉,挥不去。

回忆过去,是衰老的标志。王丹宇这个时期确实现出衰老之象,正受着更年期的折磨煎熬。先是记忆力减退,明明是很熟悉的一个人名地名,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偏偏还特爱较真,越想不起来越要绞尽脑汁去想,想得头都痛了,直至灵光一现,终于想出来了。然后是眼睛开始发花,吃力地看书刊报纸上的小字,看得头脑发胀眼前发黑,最后不得不作出妥协,配了副老花镜戴上,读书看报才实现无障碍。继而,月事也开始紊乱,先是密集后是松散,最近,竟有三个多月杳无音讯,大约是彻底与她说再见了。当第一块老年斑出现在面颊上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不接受更年期已经汹涌而至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块老年斑发生在今年夏天,某一天早晨起来,她感觉脸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痒痒的,就忍不住用指甲轻轻挠了挠。几天后,还是痒,又挠。如此反复几次,这个蚊子咬的小包总不见消退。她决定不再跟它较劲了,忍着,看你会痒到什么时候。几天后,小包是不痒了,却留下了一块小指甲大的丘疹,并没有特别在意。王丹宇从记事起脸上就长着几粒雀斑,几十年里她为它们烦恼着,伤感着,总是在脸上擦粉底霜以求淡化遮掩白净面皮上这几点瑕疵。而粉底霜擦到这个新生的丘疹时却产生了反作用,形成一片难看的灰白,仔细端详,却原来是一块可怕的老年斑。

斑,本就是女人美丽容颜的大忌,又与“老年”二字结盟,是一个何等令人生厌的新生事物啊!为这件事,王丹宇郁闷了好几天。通过微信跟远在外省任职的丈夫宝音说起这件事情,丈夫笑道:“我的大丫头傻丫头,没那么恐怖吧,不就是块斑么?只要我不嫌你老,老不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宝音的一番劝慰令她略感心安。

三十年前的那个新婚之夜,宾客散去,阿布、额吉善解人意地主动住到了宝音的兄嫂家里,偌大的蒙古包只留给两位新人。15瓦昏暗的白炽灯泡映照着粉红色的圆顶蚊帐,蚊帐里的王丹宇和宝音两个笼罩在一片温馨浪漫的玫瑰红中。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两个“红人”眼中的另一半忽然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兴奋,好奇,慌张,羞涩,两个年轻的生命互相探索彼此给予,完成生命历程中一次破冰之旅,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他一声“爸爸”,宝音用他那副结实的臂膀一下子搂紧了王丹宇娇小的身躯,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丫头”。

大草原给了宝音宽阔的胸怀和博大的爱心,那里装着妻子和两个女儿这三个他生命中至亲至爱的女人,装着给予他生命的汉族生身父母和养育他长大成人的蒙古族阿布、额吉,装着他血脉相连的汉族兄弟姐妹和给予他无尽关爱的蒙古族阿哈、额格其,装着他到每一处任职治下的黎民苍生。王丹宇自幼丧父,宝音在他们三十年的夫妻生活中扮演着亦父亦兄的角色。两个女儿出生后,在宝音的口中,王丹宇是他的大丫头,两个女儿其其格和其木格是二丫头和小丫头。

幼年丧父,是王丹宇内心中一生的痛。上学那些年,每次填表需要填写家庭成员时,“父亲”一栏的空缺都让她感到既难过又自卑。同学朋友在一起闲谈,她最怕说起自己单亲家庭的背景。直到嫁给了宝音,有了自己的家庭,成了一个有夫有主之人,家庭成员是丈夫和两个女儿,这种自卑感才渐渐地淡化消失掉。

这些年,饱暖的国人又兴起了过洋节,每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是西方的父亲节,每到这一天,朋友圈里都是各种晒,晒老爸,晒礼物,晒欢聚,一首歌曲《父亲》更是唱得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在每年这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里,王丹宇的心总像一首歌唱的那样,“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心雨”。

她在内心中不止一次发誓:一定要为两个女儿守护好她们的父亲。她也常常对宝音说:“你要向我发誓,永远让两个女儿做个有父亲的幸福的孩子。”

如今大女儿已经结婚,小女儿也已大学毕业,都工作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宝音由牧场场长一路提职晋升,现在已经官至厅级。走上仕途的丈夫也就离开了王丹宇的身边,不再是只属于她和两个女儿的“爸爸”,而成为更多人称道的好干部,父母官。大草原草色青青的时候,想起“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诗句,王丹宇常常会产生感伤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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