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文鸯蒙冤(1/2)

京都洛阳,太尉杨府。

杨骏传令门人:你去门外,请那苏门先生孙登入府登堂,我欲观其才,究竟如何。

门人唱诺而出,不一时引领孙登至堂,果见衣衫褴褛,不修边幅。

杨骏因请孙登入座,问道:闻说先生善易,可知某之休咎如何?

孙登只作没有听见,闭口不答。再问学识,又不语。

杨骏笑谓宾客:我道是个高才,今观毕竟还是个疯汉。当今天寒地冻,既入我府,可赠给此人一件布袍,遣其出门。

孙登默不作声,伸手接过布袍,也不作辞,转身跟随门人出府。

刚出大门,孙登便问门人:尊介可有解手刀?求借一用。

门人不解其意,遂拔出腰刀,递给孙登。

孙登接过刀子,将那崭新布袍割成两半,掷于地下;然后一刀一刀,将其剁得粉碎,且边剁边唱:斫斫刺刺,斫斫刺刺。终为齑粉,长戟何御!

门人大惊,急报入府。

杨骏大怒,遂令擒来。侍卫奉命,将孙登抓起,拥至堂前。杨骏待要讯问,却见孙登忽然倒地,命人探其鼻息,报说已经暴死。

杨骏息怒,暗道晦气,命赏给一口棺木,使人将孙登埋在振桥之侧。

数日之后,却有门客报来:怪事,怪事。小人刚在董马坡见到孙登,长啸于街市。

杨骏:人死哪有复生之理?定是你看差了眼,要么便是白日见鬼。滚了下去!

复说皇后贾氏南风,自被立为皇后,愈发荒淫放恣,与太医令程据等乱彰内外。贾后生性凶悍,偏多谋略,惠帝临朝,必于帘后独坐,若大臣所奏政事,俱行干预。

太傅杨骏不悦,即上奏惠帝:臣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圣上春秋正盛,政治多能,安用垂帘,使一妇人扰乱天朝体制?皇后宜离陛座,速还内宫。

此奏一出,杨氏一众党羽群起响应,皆都阿附上表。

贾后满面羞惭,转回内宫,心中怅恨。欲杀杨骏,又惧其党羽遍及朝廷,彷徨无计。

时有殿中中郎将孟观、李肇二人,因不被杨骏尊重,怀恨在心。因在朝堂上见贾后与杨骏构怨已成,遂求黄门董猛,请见皇后。

董猛禀于贾后,获得允准,遂引二人一同入宫。

二人秘见皇后:今太傅杨骏当众诟辱皇后,便是主母大度能忍,臣等不能忍也。

贾南风大喜:然而此贼党羽遍于朝廷,便欲除之,计将安出?

孟观奏道:诚如皇后所言,今满朝皆是太傅心腹,未可与之同谋。臣有一计,皇后可使人持书,往报楚王司马玮,令其以兵为外应;我等在内,暗地罗织杨骏图谋颠覆社稷之罪。如此内外夹攻,方能诛此逆贼,不然反成内乱。

贾南风又问李肇:公意若何?

李肇:孟公之言是也,望皇后速行之。岂不闻,当断不断,必生祸乱!

贾后大喜,于是亲自写书,使孟观来见楚王。

司马玮观书已罢,大喜说道:我欲除此贼久矣。公且回宫,报与皇后,我即领兵陈于司马门外,尔等自内应之,则大事可成。

孟观告辞而归,还报贾后:楚王欣允,并定下计策,说如此如此,可除太傅杨骏。

正说之时,李肇入宫还报:臣所罗织杨骏罪状,皆已书之于册,呈请皇后御览。

贾后览册大喜:若依册中所列,杨骏剐之不足,杀之有余。你二公持我懿旨,速遣使前往通报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让其联合各藩王率军入京,讨伐杨骏。

二人领命,回到己府,立即发使持诏,往召汝南王。

司马亮览诏,便知此系皇后与太傅私争,欲借己力置杨骏于死地。于是微微一笑,对信使说道:杨骏凶暴,天必速其亡,不值忧虑。孤有疾未愈,不堪皇后驱使。

信使归报皇后,贾南风恨恨不已。

李肇见汝南王不能成事,又与皇后密谋,使孟观通报于楚王司马玮。

楚王闻说汝南王不肯出兵相助,笑道:亦不少他一个,此是天欲使某独成大功。

于是便遣孟观回宫,与贾后约定起事日期。楚王自写表章,次日遣使上奏朝廷,以卫护新君为名,请求带兵入朝。

惠帝览奏,转发杨骏:楚王欲带兵入京,卫护朕躬,太傅意见如何?

杨骏平素便忌讳司马玮拥兵在外,恐其久不能制,早就想将其召回朝中。此时见其自请入朝,正对了自己心思,于是上奏天子:此乃楚王忠义,陛下宜准其请。

惠帝见太傅与皇后意见一致,遂诏命楚王入京。

字幕:元康元年,楚王司马玮受贾后秘旨,奉天子明诏入京。

司马玮入京,将所带兵马扎在皇城之外,自己先秘进内苑,见贾后密议已定。

皇后大喜,复又密招孟观、李肇二人入内,说与计划。二人仰承皇后之意,立即修疏写表,奏请惠帝连夜下诏,宣布宫内外戒严,废黜杨骏本兼各职,令其保留侯爵出宫。

惠帝闻奏,亦觉太傅权重,遂诏令杨骏离殿回府,但未废其太傅之职。</div>

杨骏至此尚不知为了甚事,但思必与贾后有关,只得离宫回府,寻思应对之策。

贾后闻说杨骏离宫,便由后宫进到前殿,示意孟观出班奏道:先帝殡葬大典,太傅杨骏不下殿送葬,是无人臣之礼;又将禁军尽归心腹掌握,是欲谋反自立也。陛下若不早图,则社稷必属杨家,臣等亦难讨乱,只得侍奉新君。

惠帝慌道:如此奈何?

孟观:望陛下速断,宜诏东安公司马繇进宫,率殿中卫士,前去擒拿杨骏。

惠帝:如今禁军皆在杨氏之后,若其拒捕,唆使部下造反,岂非弄巧成拙!

孟观:臣有一计,可解此危。陛下可再下一诏,令楚王司马玮引本部军驻屯司马门,以防杨骏部下冲击宫掖。如此,则江山易安,社稷得保。”

惠帝闻奏,细想不错,于是怒道:先帝托孤于杨骏,朕亦对其信任至极,委以朝政。彼不思衔恩报效,反欲效王莽之为耶?黄门董猛安在?

董猛:臣在!

惠帝:命你速速草诏,就说太傅杨骏谋反,诏令东安王司马繇、楚王司马玮,并孟观、李肇等人,共诛此反贼。

董猛:喏。

大臣段广是太傅一党,当时侍立阶下,见状大急,忙跪拜谏阻:且慢!杨太傅受先帝厚恩,一向尽心辅政,并无反叛之心。且太傅并无子嗣,如今年纪老迈,既无传人,得了大位亦是一世而斩,则不如为一代明相。太傅甘冒灭门之险,谋反为何?望陛下详察。

惠帝闻奏,细思又觉有理,瞪目不知所答,只好看向皇后。

贾南风往阶下看了数眼,冷冷笑道:久闻段卿乃杨骏座上之客,时常在一起讥讽朝政,甚至诽谤陛下不明,某尚未准信。今日观之,乃是实情。

段广大惊,欲要分辩之时,早被贾后怒喝一声:禁军将其执下,关入天牢!

满朝公卿见状,哪个还敢为杨骏说话?皆都缄口不言。

于是晋惠帝下诏:令速传旨于东安王与楚王,令其各自整军讨贼。

太后杨芷居于内宫,贴身内侍飞奔入报:贾后勾结孟观,要召楚王司马玮进京,图谋太傅。陛下诏令楚王领兵据住司马门,又使东安王领禁军出宫,要杀太傅全家。

杨太后闻讯,万分焦急,在内宫来回转圈,无计可施。

心腹宫女忽然上前献计:杨太傅朋党故旧遍于朝野,禁军将领皆是太傅一力提拔。太后何不写下血诏,召募勇士相救?

太后情急之中,只道是条妙计,不思后果,便索绢帛一幅,咬破食指,滴血写下“救太傅者有赏”六个大字,卷束好了,命令内侍:速用弓箭射到宫外,不可延误。

内侍不敢违命,当时摸到僻静之处,将血诏射出宫墙。

宫墙外面皆是皇后贾南风所派亲兵,血诏如何到得别人手里?禁军拾到血书,随即送至内宫,呈献于皇后。

贾南风观其血书,冷笑道:某正欲扳倒你,恨无把柄;你自己撞将上来,说不得了。

即持血书走出前殿,将其公示于众臣,宣称太后与杨骏共同谋反。

群臣仰承皇后之意,便奏请惠帝下诏,明证太后之罪。司马衷虽然有些呆傻,但见是要降罪于继母,兀自犹疑不肯。

贾南风见此,便令中书监写诏,幽禁太后杨芷;并亲向惠帝面前拿过玉玺,盖上印信。满朝公卿望风使舵,纷纷奏请废黜皇太后,贬为庶人。惠帝闻奏,又不语。

镜头转换,太傅府中。

杨骏虽被驱出太极殿,尚未觉出大难临头,即与数十名随从归至府中,于内堂坐定,唤茶来吃,欲待慢慢思考对策。

直待喝饱香茗,仍无主意,这才命令侍从召集署下众官,到府中来商议对策。侍从去了一个时辰,门下群僚陆续到齐。又相互寒暄半晌,这才落座已毕。

杨骏不慌不忙,命家仆为众人献茶,然后说道:皇帝听信孟观谄言,将我赶出内宫太极殿;又欲将楚王司马玮征召回京,夺我禁军之权。你众计如何?

群僚听了,一阵大哗,众论不一。

主簿朱振离坐而起,谏劝道:今宫中忽有此变,其事可想而知,必是宦官为贾后设谋,将不利于明公。今事急矣,太傅何尚高坐清谈?

杨骏:若依卿计,则当如何?

朱振:若依愚计,明公应即带阖府之兵入宫,纵火焚烧云龙门以示威,逼令贾后交出造事首恶,并打开万春门,引出东宫及外营兵为援。公既为太子太傅,可亲引皇太子入宫,索取奸人。如此皇帝陛下及殿中群臣必将震惊,内中亦有明公心腹将佐,则必力奏天子,请斩杀奸人送出首级,明公方能免于遭难,重振朝纲。

杨骏虽然严苛,但生性怯弱,多谋少断。闻听朱振之言,思虑半天方道:皇后令楚王驱某出于太极殿,不过是见孤权重,欲夺我兵权耳,何至于此!

朱振:公居此府,当初是何人家宅?

杨骏:你莫非喝醉了不成?朝野上下哪个不知,此是昔魏大将军曹爽故居也。</div>

朱振:是也。当初曹爽亦谓先宣帝只为削夺自己兵权,结果阖族被杀,公岂忘之乎?

杨骏:即便如卿所云,但孤与皇后相争,又与云龙门何干,非要纵火焚之?此门乃魏明帝时所建,所费甚巨,烧之可惜,某不为也。请列位再思良计,最好不要杀人放火。倘事不济,某愿纳还官诰,只留临晋侯爵,富贵终老可也。

朱振见他如此说法,只得哑口无言,连连叹息而已。

众官见太傅如此,亦不由心寒,哄然一声,各自讨个借口,卷堂而散,去其大半。

杨骏并不理会,教摆上酒来,与余下亲党借酒浇愁。饮至定更,群僚愈加坐卧不安。

侍中傅祗从座中站起:太傅,如此饮宴,不知朝廷消息,终究不是了局。臣请与武茂同入云龙门,以观察宫中事态,以防突然生变。若何?

杨骏:则便辛苦侍中大人。探得宫中有甚事体,不要耽误,可急还来,报与我知。

傅祗诺诺连声,于是告辞出府,临行时却又驻足回身,对座中群僚道:公等在这里陪太傅宽坐,宫中亦不能无人照料。若有变故,某与武茂自去当之。

说罢,与武茂二人揖拜而去。座中群僚见此,忽觉大难临头,于是先后离坐,借故告辞。

杨骏见群僚悉数离去,只得独自一个人闷坐在府,专等傅祗探听完宫中消息回话。

约至二更,忽见窗纸通明如昼,不知何故。

仆从由外惊呼而入,张口结舌禀报:太太太……太傅,大事不好。今有殿中中郎将孟观引铁甲军数百,自内苑而来,围了府第,放放放……放火,烧着了大门也!

杨骏大惊:朝廷纷争,因何烧我府门!卫士何在?

仆人闻说,便出房门,去唤卫士。不料刚至门首,一支利箭飞至,贯穿胸背而死。

杨骏探头向外看时,见院墙上布满士卒,又有数十弓弩手上到阁楼,居高临下张弓以待。两旁厢房内卫士见到火起,呐一声喊,便欲出去救火。刚奔出屋门,便被射倒了十数个,余者诸人皆不敢出。

杨骏大骇,怕被烧死,只得搬起桌案顶在头上,溜出厦下角门,穿过抄手游廊,逃至马棚。左顾右盼半天,见角落里有一草堆,便弃了桌案,一头钻了进去,权作藏身之所。

不到片刻,府门被火烧塌,禁军一拥而入,冲入各房,见人就杀。

有几个持戟军士冲进马棚,见一堆草料无风自动,感觉蹊跷,于是用戟乱刺。可怜堂堂太傅、大都督杨骏,藏身于草垛之中,竟被几个无名小卒乱戟刺杀。

几个军士乱刺了半晌,为首小校止住众人,拨开草堆看时,见是太傅杨骏,抱肩缩作一团,浑身被长戟刺出数十个窟窿,流血遍地,草堆尽赤。

小校大喜,拔出肋下腰刀,喀嚓一声割下头来,与众人前去向首领孟观报功。

孟观遣人传首宫禁,惠帝诏命悬挂城门,曝尸三日。

杨骏悬首曝尸同时,司马玮、司马繇、孟观、李肇等受贾后密令,又各自引兵前去诛杀杨骏亲戚党羽,全城大索。

于是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武茂等族人亲信全部被执,并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亦都诛灭三族,斩首于市曹。

一时之间,洛阳城杀人数千,满城血雨腥风。

杨骏一党,只有侍中傅祗提前至宫中首告,以功折罪,免予追究。

镜头闪回,杨骏伏诛次日清晨。

字幕:于海生,齐国聊城人。东夷校尉文鸯府中马夫,东安王司马繇所安插卧底。

于海生贼头贼脑溜进书房,自书箧中找到杨骏写给文鸯书信,如获至宝。于是揣入怀中,潜出府门,偷偷潜入东安王府,交给主人东安王。

司马繇览书大喜,即以此为证,入奏贾后:文鸯乃杨骏余党,不可使之漏网。

贾后因文鸯并非己党,亦不多辨,即代惠帝下诏,令孟观前去缉拿,夷其三族。

画外音:东安王司马繇本是曹魏征东将军诸葛诞外孙,其深恨当年文钦与文鸯父子背叛诸葛诞,致使外祖败亡,终被屠灭三族,故此常欲为外祖全家报仇,今日方得其便。文鸯之父文钦当年被诸葛诞冤杀,只谓子报父仇,乃是天道循环,未料诸葛诞亦有后人为其报冤,真乃是应了“冤冤相报,何时是了”之言,那也是难以说清孰是孰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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